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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她滿臉猶豫糾結,謝庸問:「怎麼了?」
周祈一狠心,也不找藉口了:「我想吃你們家唐伯做得飯。」
謝庸看她,不說話。
周祈猜,苦肉計露餡兒了,燒蹄髈,扒羊蹄,燉牛筋兒不用想,已是飛了。罷了,命里有時終須有,命里無時莫強求。
看她糾結中帶著些失落,失落中又有一絲豁達,豁達里終帶著三分糾結,臉頰上本沒有笑靨,現在竟抿出靨窩來,謝庸扭過頭去看旁處:「想吃什麼?」
周祈:「?」
羅啟恰捕捉到謝庸嘴角的一絲笑意,不由得在後面微不可見地撇撇嘴,阿郎要笑,還偷著笑……心裡又有些高興,或許……還是可能的?
陳小六則覺得自家老大簡直太厲害了,這都能混上吃的?
第44章 審結此案
第二日, 羅啟把飯送到興慶宮的時候, 周祈正倚在榻上看書。
從前羅啟去過干支衛亥支的廨房,這還是頭一回來周祈的住處。靠牆一張大榻,與廨房的那張看起來一模一樣,約莫都是官中一塊配的。榻上放小案,案上除了筆墨紙硯,還有一個茶盞,一小堆松子兒皮——這是早起已經先吃了一波了?
大榻對面是書架子, 也與干支衛廨房的一樣,上面里出外進地放了不少書卷。羅啟有些眼饞,全東西市能找到的好看傳奇, 都在這上面了吧?一定要借幾卷回去看看。
另外角上有個窄窄的高櫃,不知道裡面放的什麼。
這屋裡能看出兩分女兒氣的, 大概就是榻上鋪的褥子和扔著的幾個隱囊了,都是華麗的蜀錦, 比松花綠還要綠一些的顏色, 上面織了淺綠的紋縷,讓羅啟想起夏天樹蔭下的潭水。用這麼華麗的料子做坐褥隱囊,周將軍還真是豪奢!但看到她腳上馬上就要頂破的白布襪時,羅啟又收回了這句話。
其實,羅啟是有點懂小周將軍的,她也不是豪奢,也不是什麼的,就是不過日子, 不會過,也沒想會過,跟個江湖豪俠似的,吃飽一醉,躺倒就睡,有錢就花,花完拉倒,出門一個小包袱都嫌多……
於周祈不過日子這種事,羅啟覺得不算什麼,甚至有些「這正好」的感覺——我們家阿郎會過日子啊。
阿郎去哪裡都有本事把日子過得好好的,宅里有花、有竹、有貓、有魚,閒了烹茶、彈琴、看書、下棋,來京里時錯過宿頭住在山神廟,阿郎都不嫌麻煩地支鍋燒水親自給大夥煮了臘肉菜粥吃。
這倆人啊,就是天生一對兒!
羅啟笑眯眯地看著周祈,目光隱約有些慈祥。
周祈頭也不抬在那裡唏哩呼嚕地吃羊排骨泡蔥油餅。
這羊骨燉得骨酥肉爛,顫巍巍的肥羊肉,又香又不膩口還不膻氣。周祈用竹箸捅脊骨里的骨髓吃,又用嘴吸,滋——香!
湯是濃濃的奶白色,略撒了一點胡椒,又有點干芫荽末,泡上酥香的蔥油餅,啊——怎麼這麼好吃。
羅啟笑道:「唐伯說要『以形補形』,今日就去買豕腳,濃油重醬地燒著吃。唐伯燒的豕肉最香,阿郎這樣講究飲食七分飽又不愛飲酒的,每次唐伯燒豕肉,都要喝一杯,多吃幾口。」
看看已經差不多空了的瓷盆,周祈本覺得肚子已經塞不下了,此時聽羅啟說,好像腸胃裡又騰挪出了地方,我又可以了!
周祈又有些不好意思,「老人家得幾點起來燉肉?這肉沒幾個時辰,怕是燉不出這個味兒來。」
羅啟擺手,「睡前燉上的,燉一晚上,正好晨間吃。家裡有專門燉肉的爐子和鍋,郎君看書上的樣式找人做的,不用盯著火兒。都用了好幾年了。」
周祈又生出些對謝少卿的羨慕嫉妒來,又趕忙壓下,不能剛吃完奶就罵娘。
雖今日要去京兆府聽審案,但按照習慣,鄭府尹開堂怎麼也要辰末了,如今時候還早,周祈不忙著動身,羅啟也不急著走,要挑兩卷傳奇帶回去讀。
周祈一笑,「我給你看個東西,你就不琢磨傳奇的事了。」 她不動窩,只用手指指那牆角高櫃,「你自己去看。」
周祈倚在隱囊上,蜷著一條腿,伸著昨日受傷那條。昨晚回來看,腳脖子確實腫了一圈,擦了藥油,又按謝少卿說的冷敷了一陣子,今晨似見好了些,但周祈還是能懶就懶著。
羅啟走過去拉開柜子門,不由得「嚯」一聲。
裡面上層掛著三把劍,看那形制,就是有來歷的;中間擱板上鋪著絨布,布上擺著兩把刀身雪白的匕首;下面一層則掛著兩把寶刀;最下的底兒上是兩條馬鞭。
武人哪有不愛刀劍的?羅啟禁不住想搓手,又覺得自己狹隘了,周將軍簡直太過日子了!不過日子能攢下這麼些名刀名劍?羅啟雖沒用過什麼名劍,但眼力還是有的,這都是些有錢也不一定買到,需要機緣才能遇上的好東西啊。
周祈窮大方慣了,讓羅啟挑一把拿回去玩夠了再還回來,羅啟連連擺手,「拿這個,我怕不會打架。」
周祈笑起來,其實她自己平時用的也是普通的刀劍,刀劍這東西易耗損,這種名劍若崩個口子,得疼得她心抽抽。這行徑與旁的小娘子們攢錢做件幾萬錢的衫裙,平時只在廚中掛著,宴會時方拿出來穿,勾個絲,燙個窟窿,能心疼哭,如出一轍。
在周祈這兒又消磨了一陣子,羅啟才戀戀不捨地收了盆碗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