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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此之外,他家可有變故?他的妻子如何?」謝庸問。
「去年冬天,他娘子跟人跑了。他阿耶前兩年就沒了,他沒有孩子。」
「就是他!他今天白天不當值?」周祈問。
「他今天值夜。」
周祈帶人朝昌樂坊奔去,謝庸、崔熠緊隨其後。
經過昌樂坊對面的通善坊時,周祈分出一半人手去裡面找荒宅棄屍,「小心!那齊大興許還在,他功夫不錯。」按時間估算,他應該已經分完屍離開了荒宅,極可能已經回家了,但是也說不準——坊丁們晝夜交接班是在起更的時候,到現下還有一個多時辰呢,他還有大把時間慢慢收尾。
然而周祈卻撲了空,昌樂坊齊大郎家沒人。
齊家三間土屋,裡面很是髒污,如那佟三家一樣,地上扔著許多酒罈子。
長安城第一聲暮鼓敲響。
破屋中,女子還在哭求:「我不是那種女子,我是不得已的。我死了,我的孩子就沒娘了,求求你了……」
第67章 捉拿人犯
周祈又親自帶人撲去昌樂坊中一所左右鄰居俱遠的荒宅, 沒有任何異狀, 搜找坊內其他荒宅的及搜找通善坊的也陸續回報,並未發現埋屍之處,也未發現齊大郎。
所以齊大郎帶著柳娘去了哪裡?周祈手放在腰間挎著的橫刀上,用鼻子重重地呼口氣,皺著眉看謝庸,又看崔熠。
昌樂坊老里正也趕了過來。
「敢問里正,你只說了這齊大郎之父、之妻的事, 他母親呢?」謝庸突然問。
「那是個不守婦道的,」老里正搖頭,「嫌棄他阿耶窮, 又愛喝酒,十四五年前與個走街串巷的貨郎跑了。」
謝庸微皺眉頭, 話速突然快了起來:「他的功夫又是跟誰學的?」
「跟個叫淨慧的遊方和尚學的。這淨慧和尚是個好人,也是個能耐人, 功夫好, 教給這附近幾坊的孩子們認字、習武,又講得好經文。我還記得他來坊里講經呢……」
「什麼經?」
老里正不明白為何這位大理寺少卿會糾問講的什麼經,眯著眼想了想,「最常講的是《維摩詰經》。」
「這和尚住在哪裡?」
「早走了,他是遠道來的和尚,仰慕旁邊進昌坊大慈恩寺里眾多佛經佛跡,才在長安逗留了七八年。可慈恩寺住不開那麼些遊方僧人,這淨慧和尚就住在曲江坊林子裡一處小廟。那時候那小廟香火就不旺盛, 有那麼三兩個和尚,如今這廟不知道還在不在了。」
謝庸對周祈、崔熠道:「走!去這小廟。柳娘有可能還活著!」
讓一個坊丁帶路,謝庸、崔熠、周祈帶人奔向曲江坊。
暮鼓已經將盡,坊門即將關閉,大街上沒什麼人了。周祈在前,謝庸、崔熠並幾個干支衛亥支的人和衙差在後,一路飛奔。
江邊樹林破廟中。
「我的孩子餓了一天了,我若死了,他怎麼辦?求求你了。」柳娘聲音嘶啞地哭求。
「你是個好娘,當年我阿娘扔下我時,就不曾想過這個。」齊大郎扒拉出剛烤完還很燙的芋頭,用袍子角捧著,又不斷地倒換手,剝兩下,吹一吹。
「那時候,她走了,阿耶又是個老酒鬼糊塗蟲,我便時常餓肚子,直到師父來了。他在廟前種了一片芋頭,時常烤了,分給來學文習武的孩子吃。其實,我那時候不是喜歡習武,只是想吃芋頭。」齊大郎臉上露出一絲微笑。
很快,齊大郎臉上的微笑變成了哂笑。他看看廟裡扔著的幾個破蒲團,似乎那裡坐著什麼人一樣:「說什麼『隨其心淨,則佛土淨』,老和尚,盡胡說!」
齊大郎站起來:「要想淨啊,還得出手做。」
拿著芋頭,齊大郎走到滿臉淚痕、眼睛紅腫的柳娘面前:「餓了吧?吃吧。老和尚當年種了一片,如今只能扒到這一塊兩塊的了。」
齊大郎把芋頭遞到柳娘嘴邊。
柳娘不敢不吃,咬了一口。
「嗯,吃吧,都吃完,吃完好上路。」
柳娘的淚順著臉洶湧地流著。
齊大郎看她一眼:「像你這種女人,我本是當手起刀落的,但因你還有那麼一絲人性,知道惦記孩子,我才多留你這一日。」
齊大郎透過沒有窗紙的窗子看向越來越重的暮色,「你說你還有兩個同住的?我應你,不動她們。她們會替你——」
窗外幾隻林鳥突然飛起。
齊大郎皺眉,扔了手裡的芋頭,抽出腰間的刀來。
「聽說你功夫不錯?咱倆比劃比劃。」門口兒一個懶散的聲音。
齊大郎看向門口兒的女子,劍眉杏眼,一身武官缺胯袍,手裡拿著一把橫刀。
「你是禁衛?」齊大郎到底混過幾年衙門。
「好眼力。怎麼樣?打不打?」周祈挑下巴,「那邊兒菩薩前面還寬敞點兒,去那兒打?」
齊大郎眼光一閃,「好!」卻揮手去砍柳娘。
似早料到一般,周祈手裡的刀扔出去砸向齊大郎的刀,同時猱身向前。
齊大郎的刀被磕歪,錯過脖頸,砍在柳娘肩頭,柳娘慘叫一聲。
周祈已到近前,齊大郎提刀向周祈砍去。
周祈側頭扭身,避過齊大郎的刀,抬手去捏他右手脈門,兩人斗在一起。
周祈的馬好,有功夫,走山坡林子也比旁人快些,把眾人都甩在了後面。先追過來的是馮七郎和謝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