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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庸讚許地點頭:「你說得有理,只是這狗到底是家畜,哪怕是野狗,平時也多徘徊在里坊中,翻翻人的穢污棄物,進廚間偷些吃食,甚或咬死雞鴨,夜裡則宿於街頭或廢棄的宅中。從狗這一點來看,這些廢宅不無可能。」
周祈想一想,也對,寧可多花費些力氣,不要放過。
崔熠便讓衙差們去搜這附近諸坊的廢宅、樹林等處。
周祈又看謝庸,謝少卿對這窮街陋巷的,似比自己還熟悉些,再聯想到他說過的幼時事……周祈對謝少卿越發好奇起來,若所猜不差,他當是從小住在這種地方,一個陋巷少年是怎麼成為這樣一位蕭蕭肅肅緋袍高官的?
謝庸回視周祈。
周祈只若無其事地笑一笑。
查找其餘殘骸的一時沒有音信,倒是去排查失蹤人口的有了回音兒。
陳小六帶著青龍坊坊丁走過來行禮。這樣的天氣,陳小六躥得額角冒汗:「這青龍坊裡面有個張娘子,是個獨居寡婦,極愛劉家餅鋪的胡餅,時常去吃,如今卻三日未去了。我在街上訪查時,聽劉家餅鋪的人順嘴說了,就去找。張家關著門,卻沒鎖,屋裡沒人,也沒見打鬥痕跡。我又問其鄰居,也說好幾天未見她了。」
陳小六看坊丁:「你把與我說的,也稟給貴人們。」
坊丁何曾見過這麼多大官,有些戰戰兢兢地再次行禮:「這張寡婦,三十來歲,四五年前死了當家的,又沒兒女,只自己住個小院子。這個人……有些不大那麼老成,打扮得妖妖喬喬的。」坊丁看一眼周祈,後面的話說得聲音極小。
周祈卻直問:「可知道她時常與誰來往?」
「某聽說她與坊里殺豕殺羊的盧屠近來打得火熱。」
屠戶……周祈看謝庸和崔熠。
謝庸道:「走,去張家看看。另,傳喚這盧屠。」
第62章 屠戶夫婦
小十字街口兒, 十來個人圍成一圈。
「我就是聽說出事了, 去看看!」男人的聲音不很大,那「看看」二字說得尤其虛。
「去看看!你個老狗鬼怎麼回事當我不知道!就是那玩意兒又不安分了!」中氣十足的女聲。
周圍一片鬨笑。
謝庸等停住腳,坊丁看看謝庸、崔熠、周祈,正要上前去,卻被周祈伸臂攔住。
「老娘成天累死累活,讓你養娼婦!想得倒美!個下作東西!」
即便隔著人也能看到這說話的婦人,足有七尺多高, 膀大腰圓的,手裡拿著一根挺粗的棍子。
「你看她嬌滴滴是吧,你讓她剁個肉殺個豬試試?嫌老娘水桶腰, 水桶腰怎麼了?水桶腰有力氣!」
旁邊看客的聲音:「嘿嘿嘿,水桶腰有水桶腰的好處……」
「滾你娘的!這騷話你只合跟張寡婦說去!再嘴裡不乾不淨, 老娘拿大棍抽你!」婦人舉起棍子。
說諢話的看客趕忙抱頭跑了兩步,又有幾人笑了。
女子怒火接著朝著丈夫噴:「老娘跟你過來, 不是攔著你, 是告訴你,只要你敢拐進那小曲半步,就別回去了!哪條腿再邁進家門,我就打折你哪條腿!」
剛才跑開的無賴漢笑嘻嘻地喊:「中間那條腿!」
婦人抬手把棍子扔過去,無賴漢趕忙一躲,扭頭笑道:「打不著!」
看熱鬧看得興起的眾人順著那棍子的方向終於發現了謝庸等人,無賴漢一回頭,也看到了他們, 對上謝庸的眼睛,不由得縮縮脖子,訕訕地跑了,看熱鬧的眾人也訕訕的,往旁邊退一退。
從小十字街另一邊跑過來一個四五十歲穿醬色長袍子的,還未走近,先轟眾人:「散了散了,裹什麼亂!」
醬色長袍跑到謝庸等面前,連呼哧帶喘地行禮:「青龍坊里正趙卯拜見貴人們。」
謝庸點點頭,越過這裡正看向站在路中間的盧屠戶兩口子。
剛才還彪悍無比的屠戶娘子這時候有些愣,盧屠也一臉無措。
屠戶娘子先反應過來,瞪丈夫一眼,轉身撿起那扔出去的棍子,拽一下盧屠,兩口子便要離開。
「二位且慢。」謝庸道。
盧屠和娘子互視一眼,近前幾步行禮。
看看這位身高最多七尺、人長得頗為斯文的屠戶還有他高大壯實的妻子,謝庸道:「一會兒某有話問二位。」
盧屠又看他娘子,屠戶娘子則皺起眉頭。
謝庸看向里正:「亦請趙里正隨某來。」
「是,是。」趙里正忙道。
謝庸、崔熠、周祈帶著衙差拐進小曲,行百十步,陳小六指著一戶人家:「這便是張寡婦家。」
一個守在這裡的亥支的兄弟聽見動靜兒,走出來行禮。
這院子在坊里算是好的,夯土牆夯得頗高,上面又鋪了一層青磚,門樓亦是青磚壘的,木頭門板也頗厚實。
周祈仔細看看那門,又走到院牆邊兒繞一圈,盯著牆上幾處印跡看一看,突然抬腿一蹬,躥上了牆頭兒。
大約沒見過女飛賊,里正、盧屠夫婦,並小曲里幾個膽大看熱鬧的百姓都目瞪口呆。
謝庸只略看她一眼,崔熠則一笑,阿周今日上牆格外英俊。
留閒雜人等在院外等候,謝庸、崔熠走進院中。
院子收拾得頗乾淨,屋檐下也種了花草,兩株挺大的花樹,還未開花兒,看樹形和刺兒,當是薔薇之流,若到夏天,想來半院子的嬌紅香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