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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伯也同意謝庸這後半句,等上了正餐,便不斷勸周祈:「將軍想來是勞累,有些太過纖瘦了,要多吃些肉才好。」
「將軍嘗嘗這鵝,先炸,再煮,再蒸,六七個時辰才出鍋的。」
「將軍嘗嘗這羊腿夠不夠味兒?知道將軍不愛辣,這隻腿只略撒了些安息茴香和胡椒。」
「將軍嘗嘗我們的蒸五香肉。這肉醃臘了有一段時候了,有臘香氣,澆上好黃酒蒸的,雖是醃臘貨,但一點也不柴。」
「別的還罷了,這八寶鴨子將軍一定要吃,裡面我放了好些東西……」
因是團年飯,不分主僕客人,都團團圍坐,更方便唐伯勸食。
周祈很聽勸地每樣兒都嘗了些,果真好吃啊。此時不免有些後悔,應該聽老人之言,剛才少吃些糖果子的……
羅啟、霍英卻跟周祈拼上了酒。
兩人本也是愛玩愛鬧的,但主人愛靜,平時只好隨著,如今來了周祈,這陣子與她混得也熟了,又是節間,自然就玩了起來。
先猜拳,周祈在干支衛中練出來的本事,羅啟霍英如何能比,兩個小子被周祈灌了不少酒。
再投壺,兩個小子雖也有功夫傍身,但到底玩兒得少,還是罰酒。
霍英不服:「我家郎君投壺才好呢。」
謝庸只微笑著看他們投,並不搭訕。
周祈看他一眼,心下哂笑,吹牛!
又換了一兩種令來行,羅啟霍英都敗多勝少,直到玩起了抽葉子牌,兩人才轉了運。
周祈牌技牌運皆不好,但牌品極佳,輸了便一口悶,乾淨利落。灌多了酒的羅啟、霍英兩個若不是還殘存著些忠心,都想跟陳小六一樣喊「周老大」了。
唐伯今日高興,喝得有點多,謝庸扶他回去睡了,又在中庭略散了散酒氣,回來便看三隻醉貓正在歌舞,周祈歪在榻上,以箸擊碗唱歌,羅啟、霍英正在跳舞。
謝庸聽一聽,嚯,唱的竟然是宮中雅樂,心中不免有些欽佩,像這樣字字不在調子上想來也難。再看那倆舞的,也沒一個踩在點兒上,活像兩隻熊……
謝庸閉閉眼,罷了。
誰想,咕咚一聲,一隻「熊」倒了,便乾脆躺在地上不起來了。周祈和羅啟都笑起來。
羅啟去拉霍英,自己還晃晃悠悠的,如何拉得起來?謝庸上前扶起霍英,又拖著羅啟,也把兩個小子送回他們自己的屋去。
等再回來,腳邁進正堂,不免有些遲疑,但還是又走了進來,卻見剛才還含笑擊碗的那個已經歪在隱囊上睡著了。
謝庸微笑,挺好,免得只兩人守歲顯得尷尬。
不好就這樣讓她睡,謝庸取了周祈的大氅給她蓋上。
不提防一下子被抓住了手。
謝庸看向那雙微眯的醉眼。
兩人對視了片刻,謝庸微掙,周祈放開他。
「蓋些東西再睡。」
「嗯。」周祈嘴裡又咕噥一句什麼,自己把大氅往脖子上抻一抻,安穩合上眼,不大會兒呼吸便均勻綿長起來。
看看滿室狼藉,還有呼呼大睡的那位,謝庸笑一下,把大燭台移到離周祈稍遠的一張榻邊,自拿一本書坐在榻上看了起來。
一室安寧。
作者有話要說:謝少卿:所以,其實還是我一個人守歲……
第33章 上元巡查
在謝少卿家守了個酒飽飯足的歲, 初一日是大朝會, 沒有周祈他們什麼事兒,初二至初四日,宮裡宮外地拜拜年、吃吃年酒,也就混過去了。
到初五日,元正假結束,京兆府、金吾衛並亥支這樣負責「民意」的就開始忙起來——上元節三日放夜,士庶男女出門觀月賞燈, 說來熱鬧繁華,卻也極容易出事,火災、踩踏、奸·淫、劫掠……
十四日剛到酉時, 天還未黑透,街上已經有了看燈的人, 周祈也已經帶著人巡完東北諸坊了。與往日不同,今天周祈著絹甲戎裝, 身披大氅, 腰間挎刀,長長的眉毛下,眼睛全無笑意,看著頗有些肅殺氣。
崔熠從西邊安福門轉過來,恰在朱雀門前與周祈碰上。
看見他,周祈的肅殺氣就沒了,「鄭府尹自己在安福門守著?」
崔熠點頭。
安福門有極盛大的踏歌,保不齊皇帝也會出來湊個熱鬧, 與「萬民同樂」,故而在安福門不管是金吾衛還是京兆府,都安排了不少人,鄭府尹和金吾衛的吳大將軍都親自在那裡坐鎮。
干支衛在那裡自然也有人,便是亥支也意思意思地安排了兩個,其餘則被周祈撒去了旁處。
亥支人少,只能用少量蹲守輔以流動巡視的辦法,周祈自己便帶了幾個人,領了北邊四條街的流動巡查崗。
崔熠看看街上越來越多的人,嘆口氣:「我越琢磨越覺得你說得對,上元日,人們不是『觀燈』,而是『玩火』。」
周祈看向不遠處眉目傳情的男女,點點頭。
這上元節,最普通的最容易出的事便是私奔。在本朝,私奔這種事頗為常見,上元節,還有再過兩個月的上巳節,都堪稱私奔大節。
節前的時候,周祈曾異想天開地與崔熠商議:「你說我們要是在各坊貼些警示之語,能管用嗎?」
崔熠笑問:「什麼警示之語?」
周祈把自己這輩子的文采都拿了出來,「就寫些『私奔乃短視下策,聘娶方為長久之計』,「私奔一時爽,被棄淚滂滂」,「帶爾私奔者絕非真愛」……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