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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祈道:「不止如此,我看他那正經書上都積了薄灰,這不是個靠用功讀書讀成的才子,純是天賦過人。這種人最招人恨。想想,自己埋頭苦讀十幾載,寫的詩做的文不如他這成天狎妓的好……」
崔熠深深點頭,「果然可恨!」
兩個狐朋狗友再次心有戚戚了。
戚戚完,崔熠也說出自己的疑惑:「我知道你們怎麼想,懷疑那幾個貢舉唄。明天就是禮部試的日子,史生昨晚死了,這事確實蹊蹺。可那門是從裡面插著的,牆又那麼高,關鍵他還是那樣的死狀……」
「我上牆看了,並沒什麼梯子飛爪之類痕跡。」周祈道。
「就是,」崔熠突發奇想,「莫不是什么女採花大盜吧?能飛檐走壁那種,見這史生長得不錯,便夜裡翻牆進來……以致這史端虛脫而死。」
周祈「嘁」他:「你可趕緊的吧。我就不該借你傳奇看。還女採花大盜呢,你怎麼不說是採補的狐仙?採花大盜……改日你都能寫傳奇去了。」
「你以為我寫不了?就咱們辦的這些案子,我寫出來,不一定比那煙雨齋主人寫的《大周奇案》差。」
在文墨這種事上,同樣是個渣的周祈從來都維護崔熠,當下點頭:「至少你寫的人物說話肯定逗趣。」
崔熠笑著點頭:「就是。而且我也不會兩卷之間相隔數年!」
謝庸咳嗽一聲。
周祈不明白他咳什麼,大約是嫌自己和崔熠說著案情又胡扯了,便把話題又拉回來,「那潘別駕說什麼了?」
崔熠與她簡單說了。
周祈點點頭,「咱們下一步做什麼?讓人去查這凝翠台主人,詢問那幾個貢舉?可惜史端也沒個奴僕,這些行館又慣常是大撒手的,就連他昨日行蹤都不好查。」周祈大致知道這些行館,有公廚飯堂,有打掃院子的奴僕,各住客近身的事是不管的。不似小旅舍,店夥計送水送飯什麼都做。
果然,「晨間我來時,行館主人帶著這松韻園的打掃奴僕在,都是一問三不知的。」崔熠道。
謝庸把東西都收回糕餅盒子,站起來:「讓人去查查這凝翠台主人的事,我們挨個兒探訪這園中另幾個小院的住客。」
崔熠和周祈都交代下去,京兆府和干支衛的人一明一暗地查,這「凝翠台主人」應該很快就會有消息。
三人走出史端住的院子,一起往南走。
路雖曲曲折折,其實離著頗近。這個院子比史生的院子稍偏一些,但看著似乎更大。這是吳清攸的住所。
吳清攸帶著僮僕迎出來。
這位吳生二十出頭的年紀,相貌是南邊人的秀雅,穿一襲半舊家常袍子,腰間懸著美玉,帶著些舊族子弟特有的風姿。
聽說面前的是大理寺少卿、京兆少尹和禁衛將軍,吳清攸叉手行禮,請他們去堂上奉茶。
「吳郎君知道,吾等是為史生之事而來。」謝庸開門見山地道。
「是。」吳清攸垂著眼,面上帶些悲意。
「聽潘別駕說,吳郎君與史端時常一起歌詩唱和,稱『長史短吳』,想來是極好的朋友?」
「確實偶爾一起參加詩會,」吳清攸停頓一下,片刻方道,「確實是好友。」
謝庸看他一眼,「那想來對他行蹤、癖好知之頗多了。吳郎君可知道昨日史端去了哪裡,做了什麼,特別是昨晚,他與什麼人喝得酒?」
「昨天白日他去了哪裡,某不得而知。昨晚是我們這些建州貢舉一起吃得飯,因明日要考試了,便提前聚一聚。」
「哦?在哪裡聚的?」
「便在這行館西門對面的宋家酒肆。」
「何時散的?」
「大約戌末時散的。」
「然後便一起回來了?」
「是。」
謝庸點頭,「這史生可有什麼病症?比如心疾?」
吳清攸猛抬頭看謝庸,臉上露出關切:「少卿以為莊之是心疾而亡?」
「還說不好,從死狀上看,不無可能。」
吳清攸緩緩點頭,輕呼一口氣,「莊之身體還算康健,某不知他是否有心疾,也不知他是否有別的病症。」
「聽說他去歲臨考,也是病了,才缺考的?」
吳清攸張張嘴,片刻道:「去歲某尚在先祖父服期,於莊之缺考的事並不清楚。」
謝庸看著他。
吳清攸垂下眼。
謝庸再點頭,「皆道史生風流,吳郎君可知道他在長安與哪個小娘子相熟?」
吳清攸搖頭:「某說不上來。莊之風流倜儻,文采斐然,他的詩,平康坊的娘子們都愛傳唱。」
「吳郎君亦擅詩賦,想來大作在平康坊亦傳唱甚廣。」本朝士子多與妓子相交,並以自己的詩能被傳唱為榮,甚至還有因此被達官顯貴聽到,欣賞其才氣,而舉薦得官的。
「拙作失之斧鑿氣太重。」吳清攸淡淡地道。
謝庸微笑道:「吳郎君莫要過謙,近體詩重格律對仗,與歌、行、吟等古體比,就顯得不夠朴率,倒也不能說斧鑿匠氣,詩體不同而已。」
吳清攸看看謝庸,施禮道謝。
「不知吳郎大作能否讓某一觀?」謝庸突然來了興致,「某每日見的都是案牘,久不行風雅之事,不看風雅之文,今日借吳郎大作,洗洗眼睛。」
吳清攸謙虛施禮,拿來自己的幾篇近作,請謝庸指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