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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祈趕忙安撫:「據貧道所知,心疾等諸多病症發病時也會嘔吐,令尊這個不好說。」
李二娘子道:「郎中也道家父許是犯了心疾。只是這兩日強餵了些藥,也並不見好。」
周祈想了想,道:「我看令尊病情還算穩定。今日過午,最多明日,某帶個醫術高強的來,讓他診一診。」
范敬並李氏姊妹連忙道謝。
周祈又提出看看那畫兒。
「家父出了事,我們疑心阮氏,便想去找出那畫兒燒了,卻在家父的書房遍尋不著。既然周真人也覺著那畫兒是個關鍵,我便是把書房拆了,也定找它出來。」
周祈點點頭。
說完正事,已到巳末,周祈謝絕了李家留飯的美意,領著小六出來。
陳小六搓搓肚子,笑道:「我還真不敢在他們家吃飯,別也一個長睡不醒才好。」
周祈笑一下,在這個行當待久了,容易生疑心病,連缺心少肺的熊孩子都未能倖免。
「咱去哪兒吃飯啊?」熊孩子小六問。
周祈拿馬鞭指指光德坊,「去吃小崔去。」這種事落下他不好,況且還得借他府上的郎中一用呢。
陳小六笑了,那敢情好!崔少尹出手闊綽,每次都領著吃好吃的。
懷遠坊走幾步就是光德坊。都是老熟人了,連通稟都不用,周祈便帶著陳小六走進了京兆府衙。
今日是臘月二十六,從明日起,不,應該說從今日午時,便開始放假了,眾官員要麼在廨房收拾東西,要麼坐在一起閒聊。
見周祈走進來,紛紛站起說「元正吉慶」「福壽永延」之類的拜年話兒。
周祈則賀他們「升官發財」。
眾人都笑,說「最會說話的便是周將軍。」
干支衛亥支雖與京兆有些利益上的衝突,卻也時常協作配合,比如前幾天的昇平坊凶宅案,大家便協作得很不錯,周祈又是個四海之內皆兄弟的性子,故而面上大家與她都很過得去——除了鄭府尹。
偏周祈還要問他,「怎麼不見府尹?」
「晨間開了會,府尹便出去了,倒是少尹剛才還在。」眾人也知道她是來找誰的。
正說著呢,便看崔熠進來。
「嘿!阿周,我也正想找你呢!有人贈了我一把西域寶刀,說是大食人鑄的,回頭你幫我看看。」
兩人一起從京兆府出來,周祈簡略與他說了懷遠坊李家的事。
崔熠最愛聽這種離奇古怪的事,一聽就聽住了。
周祈笑道:「我就知道你有興趣,故而趕著來告訴你。」
崔熠笑道:「不只我,老謝也有興趣,我們一塊去找他!這會子大理寺也該散衙了。」
周祈嘿嘿一笑:「謝家的飯我蹭上過一頓,甚好!要不我們就去他家當個不速之客?」
崔熠拊掌:「大好!我也極愛謝家的飯。」
兩個不太要臉面的一拍即合,決定去謝家蹭飯。崔熠又格外「周到」,還讓奴僕專門去大理寺告訴一聲。
謝庸回到家,便看見兩個賓至如歸的坐在自己慣常坐的榻上,喝著自己的茶,下著自己的棋,那位周將軍甚至還抱著自己的貓!
周祈能摟上這貓著實花了些工夫,還是謝家老僕替周祈準備了一小碟雞肉條兒,這貓才讓周祈碰一碰,進而摟在懷裡的。
謝庸回來,周祈也沒有把貓還給他的意思。
今天周祈看謝少卿格外不順眼——越坐在他的座位上擼他的貓,越看他不順眼。他這日子未免過得太舒服了!散衙休假的日子,在這麼個小院裡,喝喝茶,看看書,擼擼貓,種種花,還有老僕給做各種好吃的吃食……明明是一樣的同僚,憑什麼自己就得在興慶宮冷屋涼炕大鍋灶?
看來夫子說得對啊,「不患寡而患不均」。從前周祈覺得自己過得還不錯,甚至去崔熠家,看他高堂廣廈金奴玉婢,也不覺得羨慕,如今卻深深地覺得「不均」起來——尤其在那貓見了謝庸連雞肉條都不吃了立刻「叛逃」到他身邊之後。
周祈皮笑肉不笑地與謝庸寒暄,「下官與崔少尹不請自來,謝少卿莫要見怪。」
謝庸抱起貓,順一順被某人抓得有些亂的毛,又安撫地拍拍貓臉,貓回以喵喵兩聲。
周祈似從那兩聲喵喵中聽出些告狀的味道,心裡更酸了。
「一起來,這是有事?」謝庸坐回自己的座位。
周祈只好坐回客座。
「確實有個有意思的案子,今日阿周去尋我,我想著你定也感興趣,便一起來尋你。」
周祈覺得崔少尹著實夠兄弟,沒說是自己先提出來蹭飯的事。
飯還沒好,三人便先議案情。
崔熠替周祈敘述了一遍,又道出自己的見解:「我是不信什麼宿世冤孽這樣的事的。」崔熠看周祈,「咱們一塊辦過的神神鬼鬼的案子還少嗎?哪次不都是有人在背後作祟?」
周祈點頭:「這李家你們沒去,真有些陰嗖嗖的。倒不是什麼鬼神,而是人心。」
「不說似從畫裡走出、身份成謎的阮氏和她那八月而誕的孩子,也不說方五郎與阮氏及李二娘子的糾葛,也不說方五郎與范姊夫之間隱隱的對立,就單說高峻與李夫人吧。」
「高峻,背棄舊約,攀圖富貴,書房裡卻藏著畫有舊情人的畫兒,他是舊情難忘,還是悔,或是恨?若是恨,是恨自己還是恨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