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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裡這麼一折騰,周祈起得便有些晚,梳洗過,在外面買了個夾肉胡餅啃著,便騎馬奔興慶宮。到了興慶宮,沖灌了兩盞茶水,正琢磨今日做什麼呢,的盧來送信兒,說崔熠午後約著一起逛東市。
逛東市這種事,周祈從不拒絕,只是有些疑惑:「大熱天的,他怎麼想起逛東市來?」
的盧笑道:「東都留守裴公家的女郎來長安,長公主讓阿郎陪著一同逛一逛。」
周祈「哦」一聲,笑了,「這種事,叫我去做什麼?你們在跟前都嫌礙眼。」
「不只叫了將軍,還叫了謝少卿,」的盧小聲道,「郎君約莫是害羞?」
「……」新鮮!崔熠還會害羞?周祈來了興趣,「成!我應了。只是說好了,我們只能偶遇。巴巴地趕過去,人家女郎就該害羞了。」
「還是周將軍計謀好!奴回去跟郎君說。」
周祈嘿嘿一笑,哎呦,哎呦,小崔,你也有今天!
第106章 逛逛東市
大理寺。
「郎君——大約是害羞。」絕影總是嚴肅的面孔上帶著些笑影兒。
謝庸也笑了, 又問:「還叫了周將軍?」
「是。」
謝庸沉吟一下, 到底微笑點頭答應了。
絕影叉手,告辭出去,謝庸也走出來,去尋正在院中澆水修剪花枝子的王寺卿。
王寺卿拿著大剪子咔嚓咔嚓,左看看,右看看,又咔嚓咔嚓, 「咱們這院子裡的花草長得忒旺,刑部、御史台他們那兒的就差一點兒,大概是咱們這兒風水好?」
看著老翁略帶得意的嘴臉, 謝庸想起另一個說其院子風水好的來,不由笑了:「是。」
王寺卿又咔嚓了兩下, 滿意了,與謝庸坐在樹下石榻上。謝庸呈上最近審的兩起涉軍案的卷宗:「請您過目, 若沒什麼, 我就將之移送北門獄了。」
王寺卿拿過卷宗文書伸著手臂微眯著眼看,這兩場他都聽審了,故而看得極快,「送吧,判詞抄送御史台一份。」
謝庸點頭:「是。」
「北衙禁軍那幫子權宦雖霸道,但這兩案離不了大褶。咱們證據翔實,沒刑訊沒詐供,正正經經擺證據審出來的, 紮實。他們翻不了案。」
「說到權宦,您對蔣大將軍熟悉嗎?」謝庸笑問。
王寺卿扭頭看他:「怎麼問起蔣豐來了?」
「有些好奇。聖人身邊宦者第一人,聽說聖人嘗說,他『比后妃皇子公主還要親近些』,北衙禁軍中的實權人物,又統領干支衛,但這位大將軍卻不似旁的權宦那樣性子張揚……」
王寺卿確實知道一些蔣豐的過往:「聽說這位大將軍原先是太后宮裡的,後來跟了聖人,那時候聖人還沒登基呢。」
「他還捨身救過聖駕。聖人初登基那幾年,根基未穩,有反賊行刺,蔣大將軍以身相擋,身中毒箭,據說差點救不回來了。幾十年前的事了,那時候我還是個鄉下小子,這些事也是聽說的。」
謝庸點頭,站起鄭重行禮:「下官還想問件幾十年前的事——戾太子案。哪怕過了二十年,戾太子案餘波猶存,下官著實好奇得緊。」
王寺卿抬手讓他坐下:「是啊,皇儲大案,餘波猶存……」
「聽說當年此案未經三司推事,抓人審問都是北衙禁軍做的?」
王寺卿點頭。
「太子謀反,據您所知,可有證據?」
「我其時尚在外任,也是從邸報、書信還有在京友朋口中知道一些。太子謀反有證據——他調了南衙的兵,圍困聖駕。據說當時聖人正在紫雲台上,太子帶兵圍住台子,北衙禁軍與南衙禁軍對戰,雙方死傷不少。」
「太子謀反,之前可有端倪?」
「太子性子頗寬仁謙遜,據說對聖人也孝順。但在事發前一陣子,太子突然反對修建紫雲台,將之與殷紂王之鹿台相比——或許是因為那幾年天災多,戶部吃緊,入不敷出?當時的戶部尚書正是其岳丈秦國公。」
謝庸點頭:「聽說當時受牽連的大臣極廣?」
王寺卿嘆口氣:「是啊。」想起幾位被連累的故舊。
謝庸站起賠禮:「下官之過,讓您想起傷心事。」
王寺卿擺手:「開始壞事的先是朝中幾個與太子走得近的親貴大臣,後來牽連就廣了,朝中傾覆將半,殺的殺,流的流,貶的貶……」
……
周祈手裡搖著泥金芭蕉扇,晃進東市。
這麼熱的天,頭一處要去的自然是石家糕餅店,這是一家賣胡式糕點的店鋪,其做的酥山絕美——只是每次都要排隊輪候。
周祈是個為了吃不怕麻煩的,真就站在大太陽下排起隊來。她挽起袖子,拽拽領口,用扇子遮住頭頂,不時歪頭數數前面還有幾個人。
今天不錯,周祈暗自慶幸,上回排了二十多個,足等了小半時辰,今日只有十來個,快!
「你去那邊等著。」
周祈扭頭,對上謝庸微笑的眼睛。
「……」
「去吧。」
周祈嘿嘿一笑:「多謝啦!」走去陰涼地兒,剛走兩步,又回來把扇子遞給謝庸,「遮一遮。」
謝庸微笑接過。
周祈便去樹蔭下待著。
謝庸看一眼那扇子上富麗的山水,不由一笑,到底是阿祈的東西,鑲金嵌銀的,扇一扇,微有一點甜香氣,莫不是吃果子糕點蹭上了?但扇子也看不出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