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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季葵一愣,連忙搖頭道:“沒有,只是每次毒發的時候都痛不欲生。”
殷漸離勾出淡淡的一抹笑,“這毒倒是稀奇,故意給人找解藥的時間。”
季葵一下子聽出他話中的含義,替湯若華辯解道:“下毒的人就是要湯大哥痛苦而亡的,所以才會下這種毒。如果要存心折磨一個人的話,是不會那麼痛快讓他去的,你說是不是?”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殷漸離閉眼道。
“唉,來不及了,我下山送藥去!”季葵抓起小瓶,轉身便跑。
林海正要踏入大廳,見季葵如此慌忙,心裡要就猜出了七八分,衝著殷漸離戲謔一笑,“師叔,女大不中留呀。只是,以後要在夫婿和武功里選一項,師妹會如何取捨呢?”
林海的話,似乎觸動了殷漸離內心深處的某種東西,他垂下眼睫,輕吐幾字:“欲可抑,情難絕……”罷了,他本就不打算將武功傳給季葵,只希望她不要受那種抉擇之苦。
季葵拿去的小瓶里只有一顆雪蛤丸,剩下的兩顆已被殷漸離收好,因為——季葵說,湯若華只需要一顆。不知那湯若華是否會發現瓶中並非九轉大還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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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葵來了!”小廝急急忙忙跑到涼亭,湯若華正與水媚娘在亭中打情罵俏,一聽說這個消息,湯若華馬上整理衣衫,水媚娘二話不說,隱在涼亭的柱子後。小徑那頭,鄭穎達帶著季葵走過來,謊騙著她,說什麼今天湯若華好了些,就到涼亭吹吹風,好像早就預感季家妹妹會來一樣。季葵被他這麼一說,還真有點臉紅了。
“季妹……”湯若華氣若遊絲,好像受了多大的磨難似的,“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季葵把瓶子放在桌上,摻著湯若華的手,“我一回清風府就生病了,這九轉大還丹,是我師父替我去少林寺要的。”
鄭穎達在一邊暗暗發笑,輕蔑地瞅著季葵。
“湯大哥,你快把它吃下去吧!”季葵催促著。
“季家妹妹,不急不急!”鄭穎達殷勤地迎上去,“你從清風山下來,走了半天,很累了吧?我帶你去內堂喝茶去。”說著,就拉著季葵離開,同時回頭沖湯若華眨眨眼。
湯若華會意:“季妹,你先去喝茶,我把丹藥吃了便是。”
季葵不疑有他,跟著鄭穎達離開了。
水媚娘馬上從亭子後現身,欣喜地抓過瓶子看了又看,揭開瓶口,倒出裡面丹藥,只見得一顆黃豆大小、綠油油的丹丸滾落在她的手心。水媚娘從沒見過九轉大還丹,當然認不出這其實是雪蛤丸。她握緊拳頭,冷笑三聲,仿佛自己離莊主之位又近了一步。
“下一步要怎麼做,你應該很清楚。”水媚娘拍拍湯若華的背,眼兒笑得彎彎。
湯若華站起來,向內室走去。
鄭穎達一見湯若華進來,就知下一步計劃開始,他假作關心地上前詢問道:“賢弟,你感覺好點了嗎?”
“九轉大還丹真是神奇,我服用以後,身體立刻感到舒慡許多。”湯若華在鄭穎達的摻服下,坐在季葵身邊。鄭穎達看了他們倆一眼,刻意迴避了。
“季妹,這次真是謝謝你。”湯若華深情地拉起季葵的手,季葵屏住呼吸,手指動動,最終沒有抽回自己的手,就這麼任他握著。湯若華望著她的眼睛,與她對視著,“我就算死了,也甘願了……”
“你、你才不會死呢!”季葵脫口而出。
“你別安慰我了,我知道自己中的這個毒,沒有水家莊的解藥是不行的。怪只怪那個水媚娘存心要置我於死地,我湯若華就算到了地府,也會再回來找她報仇的。”湯若華竟流下兩行淚來,萬分不舍地凝著季葵,“只是就這麼辜負季妹的一片心意,我真是死不瞑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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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在回清風府的路上,季葵的腦海中不斷盤旋著湯若華的話,只覺得心口一陣陣的疼痛,每每那句“只是就這麼辜負季妹的一片心意,我真是死不瞑目啊!” 浮現,她就有種很不甘願的感覺。倘若湯大哥沒有中毒,他們或許能手牽著手,高高興興到城中散步——呵,這是多麼美好的一件事呀!
解藥就在水家莊麼?她已經勞煩師父一次了,這次,說什麼也不能再厚著臉皮讓師父代勞了!可是……她連水家莊在哪裡都不知道,要怎麼去呢?季葵的心亂成一團,恍恍惚惚走進清風府,一頭撞上一根柱子,一屁股坐在地上,才反應過來。摸摸頭,咦?按她以往的經驗,現在自己的頭上應該腫起一個大包才對啊……“我原以為你會活蹦亂跳地回來。”上頭響起一個聲音。
季葵抬頭一看才明白,原來自己剛才撞上的不是柱子,是殷漸離。也對,順著這條道走,確實不太可能撞上柱子的。
“一顆不夠?”殷漸離猜道。
季葵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才好,只能搖搖頭,“夠了……”
“所以?”殷漸離見她絲毫沒有起來的意思,就伸手將她拉起。
季葵支支吾吾,最終還是把大夫那天說的話重複一遍給殷漸離聽。說到最後,她重重嘆了口氣,心裡覺得希望很是渺茫。她搖搖頭,自知這次再無法延續湯若華的生命了……“真正的解藥在水家莊……”殷漸離來回踱了兩步,轉身過來,本想安慰她幾句,忽而見活潑的她變得這般落寞,到嘴邊的話就這樣被自己扼殺在喉嚨里。
“師妹回來啦?”孔畢生走了過來,臉被太陽曬得通紅,顯然是剛練完武。“怎麼啦?悶悶不樂的……”
“沒事……”季葵的頭上好似罩了一塊黑雲,慢慢地繞過殷漸離,往自己的房中走去。
“師侄,水家莊可是在震澤(註:太湖在古時候叫做震澤)之濱?”殷漸離問道。
孔畢生的臉色微微一變,看樣子,清風派的人對水家莊確實有點忌憚。“師叔說得沒錯,的確在震澤之濱。只是,師叔忽然問起水家莊……”
“不瞞你說,湯將軍之子中了水家莊的毒,為求解藥,必去一趟水家莊。”
“水家莊之人怎麼會對湯將軍之子下毒?我只聽聞水家莊之人在幾個月後有一次比武大會,就此選出新莊主,在這種時候,對湯公子下毒有何意義?”
殷漸離抿嘴,搖了搖頭。
“師叔是不是想拿到解藥救治湯公子,藉此平息江湖上因為湯將軍之死而對我派產生的不滿?”
“若能達到此目的,就是一舉兩得。”殷漸離回答。
“我派向來避免與水家莊有瓜葛,師叔是不是太冒險了?”
殷漸離從小就與楊清風生活在一起,雖然嘴上不說,心裡卻對師傳武功相當自負,孔畢生越是善意的提醒,他越想去見識見識水家莊的人到底厲害到何種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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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父!師父!”一大清早,清風府內就響起弟子們驚慌的呼喚聲,孔畢生剛起床不久,連忙打開臥室的門。只見兩個弟子沖了過來,異口同聲道:“不好啦!師叔祖不見了!”
“到底怎麼回事?!”孔畢生嚴厲問道。
“是這樣的——今兒個一早,弟子們照例去打掃師叔祖的臥室,卻發現師叔祖的臥榻整整齊齊。弟子們斗膽打開師叔祖的箱子察看,發現師叔祖的衣物少了好幾件,像是出了遠門。”
難道他去了水家莊?!孔畢生心裡猜測,覺得殷漸離十有八九是去了那裡。唉!他應該早點發覺,也好阻止殷漸離呀!可是他的話,殷漸離怎麼會聽呢?孔畢生雖然知道殷漸離的輩分高,可是殷漸離畢竟年輕,武功即使再高,也難防陰險之人的暗算。現在,可如何是好?清風派向來不與水家莊打交道,這是楊清風當年立下的規矩,他的後輩們沒有一個敢違抗。孔畢生想不通,殷漸離如今是楊清風唯一的傳人,怎麼偏偏去了水家莊?
現在,只能盼望殷漸離能平安歸來了。
“我師父走了?!”聽到消息的季葵只有震驚的份了,她匆忙趕到殷漸離的臥室,看見的就是一副整整齊齊的景象,整齊得好像根本沒有人住過一樣。她又奔到府外,衝著山下大喊“師父”,到最後甚至直呼他的名字,也還是沒有聽見他的回音。正當她不知所措地呆站在那裡之時,忽然有種很不祥的預感籠罩心頭。
老天!她根本沒想讓師父去水家莊拿解藥呀!師父要走,怎麼也不告訴她一聲呢?這不是她的本意,這絕對不是她的本意!她把難處告訴師父,只不過是想緩解一下悲傷的情緒,怎麼睡了一覺,師父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