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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穆然的刀從他左肩一直劃到他的腰部,鮮血猛地灑向夜空,悽厲可怖。
蕭玉山的衣服登時四分五裂,露出他的背來。
他的背脊露出的剎那,蕭穆然竟倒退了數十步,嘴裡一直叫著“不可能”“不可能”他瞪大了眼,像是要看個清楚,待得他看清楚後,怒吼一聲,猛地沖了過來,一把將替金少言擋住一擊的少年抱在懷裡,施展輕功揮刀殺出了一條血路,闖入茫茫夜色之中。
那邊金老爺匆忙趕到金少言身邊,見似乎被剛才的一幕嚇傻了的兒子,愛惜地將他攬入懷裡,同時吩咐下去:“快去追,務必要將那人的人頭帶來見我!”
身邊護衛領命朝蕭穆然逃跑的方向追去。
金少年怔了好久,這才反應過來,拉著父親的手:“爹爹,快去救山哥,快去救山哥!”
他的腦海里不斷浮現出方才剎那,蕭玉山出現在他身前,替他擋刀的畫面。
他以為自己要死了,以為自己會死在那人的刀下。
原來,死是如此可怕,原來死亡到來的瞬間,他是如此的害怕!
都怪他,為何如此不自量力!
若不是山哥替他擋住一擊,若不是山哥,他早已死了。
“爹爹,快去救他,快去救他呀。”
他受了驚,開始語無倫次,金老爺急忙將他抱起,怒吼:“快去請全城最好的大夫過來。”
這時匆匆趕到的夫人看到兒子狀若痴傻,尖叫一聲,撲了過來:“圖兒,你怎會這樣,老爺,圖兒他怎麼了?”
金老爺快步將金少言帶入房中,他對夫人說:“夫人你照顧圖兒,我去將害得他如此的賊人抓回來。”
夫人眼中滿是淚水,用力點頭:“定要將他粉身碎骨,替圖兒報仇。”
說完,馬上撲到床邊,握著金少言的手:“圖兒不怕,娘在這兒呢。”
金少言卻只是在重複著“去救山哥去救山哥”。
金府門外,張弘范派了一名副將帶了一百名士兵前來,金老爺正好出門,他朝來人做了一禮:“多謝張將軍派人來助我,那賊人已往城外逃去。”
那副將客氣一番:“金老爺莫要如此,你與朝廷有大恩,這點小事,便讓吾等效勞。”說完,揚鞭朝蕭穆然逃跑的方向追去,金老爺也不遲疑,叫人起來馬,翻身上去,也朝那邊追去,他身後跟著數十人,無一不是府中好手。
想來金老爺已打定主意,今夜無論如何也要殺死蕭穆然,不然日後定是不得安寧。
追擊時他心中想起蕭玉山施展的絕世輕功,料想此人定是潛伏在金府之中的宋朝細作,便想以此事為契機,將他殺了,反正他替圖兒擋下那一刀,命不久矣,如此說與圖兒聽,他自也不會懷疑。
只是他不明白蕭穆然何以將蕭玉山虜了去。
他心中念及六年前自己在崑崙山腳下將被大雪覆蓋的蕭玉山帶回金府,那時蕭玉山才十五六歲,應當不會與宋人有所關聯呀?
昔日忽必烈南征大理,從六盤山迂迴經川西大雪山,輾轉山谷二十餘里,強渡金沙江一舉攻破大理三百一十七年的統治,那時他帶領商隊正欲回中原,聽聞此事喜不自禁慾往大理參拜,便途徑崑崙,朝大理行去,途中金少言發現了被埋在雪中的蕭玉山,將他帶在身邊,回了中原後,聞他讀過些詩書,便讓他做了金少言書童,說來金少言也十分喜歡蕭玉山。
一行人騎馬追擊,自是很快趕上了抱著身受重傷的蕭玉山的蕭穆然。
火光再次照耀著蕭穆然的臉,此時他已沒有了報仇的心,他只想帶著手中的少年,趕緊離開泉州。
“蕭穆然,你已插翅難飛還不束手就擒?”
蕭穆然停下腳步,望著四周密密麻麻的蒙古士兵,大笑一聲:“你們縱是人多又如何?我蕭穆然可不是孬種。”
蒙古人崇尚勇士,聽聞蕭穆然此等話,那領兵前來相助的張弘范副將倒是有些佩服,他下了馬來,朝蕭穆然拔出了自己的刀:“便讓你我二人一對一如何?”
金老爺正要喝止已是來不及,他知副將根本不是蕭穆然對手,急忙也跳下馬來:“大人何須出手,便讓我來會一會他。”他怕副將以為他看不起他,不等副將回答,抽出馬鞍上的佩刀,攻了過去。
他的刀一出手,副將連聲喝彩:“金老爺好身手!”
金老爺還來得及說了聲“班門弄斧還望大人莫要見笑”但手中卻絲毫不松,直往蕭穆然左肩看去。
他知蕭穆然左手抱著蕭玉山定是行動不便,豈料他的刀還未砍下,蕭穆然的刀已在不知不覺中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怎麼可能?”金老爺不敢動彈,身邊所有護衛也都抽出了佩刀,若是金老爺有個好歹,定要將蕭穆然碎屍萬段。
蕭穆然盯著手中的蕭玉山看了一眼,見他氣若遊絲,若不及時止血唯恐有性命之憂,當下不再廢話,手上用力,朝四周喝道:“若不想讓你們的老爺死,給我一匹快馬,讓開一條去路。”
蒙古男兒自是不畏生死,金老爺大喝一聲:“不必管我,全部上了,將他拿下!”
但那些護衛到底是擔心老爺安危,就連張弘范的人也不敢輕舉妄動,金老爺氣急,自己今日在眾目睽睽之下敗在蕭穆然的手中,顏面大損,他想以不畏生死的氣度稍微改變一下他人的看法,卻不料手下一個個都不敢上前,若是放走了蕭穆然,旁人定要說他阿拉·伊日比斯貪生怕死了!
僵持一會兒,蕭玉山身上的血流得更多了,他的人也開始痙攣起來,蕭穆然著急,刀鋒快要切入金老爺的脖子:“快點,否則你們的老爺就是要死了!”
那副將終是嘆了口氣,令人牽來快馬,蕭穆然挾持著金老爺慢慢走到馬邊,用力一推將他朝副將方向推去,金老爺武功極高,蕭穆然這一推絲毫沒有作用,他反身想要將翻身上馬的蕭穆然拉下來,不料一直閉著眼睛面露痛苦的蕭玉山忽然拍出一掌,這一掌拍得恰到好處,正好對上金老爺的掌。
金老爺猝不及防下退了幾步,方才穩住身形,蕭穆然藉助兩人對掌的力道已到馬上,不敢耽擱,快馬揚鞭,朝城外衝去。
他也極為幸運,金老爺派人到城外請張弘范將軍搭救,副將帶人進城還未關門,他輕而易舉沖了出去,徹底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可惡!”金老爺氣急敗壞,眾人還想再追,他擺擺手,心中擔心兒子,便任由蕭穆然去了。
此時他冷靜下來,忽然感覺掌心一陣疼痛,心中暗暗吃驚:“這蕭玉山武功如此之高,輕功如此之妙,他到底是何人?”
第20章:文天祥
此時張弘范大營中,有士兵上前稟報,張弘范聽了片刻,揮手讓他退下:“想來伊日比斯老爺自己能夠料理,我們還是談談李恆帶兵攻入贛州一事。”
身邊偏將進言道:“如今皇上命我等四路出擊,一路將趙昺勢力剷除,想我軍一路高歌,勢如破竹,區區贛州,自是不在話下。”
忽必烈建朝為元,大量吸納中原武將,張弘范、李恆都在其中。二人也曾有過一面之緣彼此間甚是了解,李恆用兵貴在神速,此次由他領頭攻來,當然勢在必得,贛州防守薄弱,乃文天祥一分部,若是拿下贛州,逼近南嶺,那麼躲在崖山的趙昺小兒及陸秀夫張世傑已是窮途末路。
“想來我蒙古大軍橫掃世界,稱霸天下,卻與宋朝對峙長達四十餘年,如今宋朝大勢已去,我等將領今後當全力輔佐皇上!”張弘范豪情萬丈,他自投靠蒙古人以來,屢建戰功,蒙古人也多佩服他的才能,如今戰亂將平,他不由得躊躇滿志,大喝一聲:“上酒!”
卻說蕭穆然抱著蕭玉山一路狂奔,不知覺已到泉州郊外,手中少年面色已極為蒼白,背脊上的血染紅他單薄的冬衣,一路上並未受到阻攔,蕭穆然輕嘯一聲,路邊忽然出來三名女子,她們各個面罩輕紗,看不清面容,待得蕭穆然接近,她們聞到血腥味,驚呼道:“老爺您受傷了?”
蕭穆然翻身下馬,沉聲道:“快去請杜神醫來。”
三女中一人馬上施展輕功往南方奔去,另兩名女子上前正要攙扶蕭穆然,不曾想蕭穆然一把將她們推開:“紅兒你去回去打盆熱水,青兒速速準備藥物止血。”他急得發瘋,根本顧不上紅兒和青兒是否聽得明白,大步沖入他們一早買下的房中。
蕭玉山面色越發蒼白了,氣若遊絲,仿佛片刻便會死去。
紅兒和青兒自然不識得此人是誰,紅兒將熱水打來,青兒將止血藥放在一旁,便靜靜立在床邊,不打打擾老爺為那少年療傷。
“紅兒青兒,快去看杜神醫怎麼還沒來?”他大吼著,此時已過三個時辰,蕭玉山的血雖止住,但他的氣息越發弱了,仿佛隨時都會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