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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醒來時,她發現自己躺在一張寬大舒適的床上。
溫暖的被窩緊緊將她包裹。
難道之前的一切都不過是一場夢?那未免也太恐怖了吧?
她緩了一會兒,待得意識完全清醒才下了床,屋內擺設極為簡易,床前桌上放著一壺茶,一個青瓷杯子,杯子底下壓著一張紙,上面墨跡未乾,似乎才寫不久。
唐七七下意識看了一眼自己的穿著,已不再是囚服,而是一件素白長衣。
她這是在哪呢?
她想起桌上的字條,急忙下床拿開杯子,卻發現字條上的字她一個不認識!
“沒毛病!”她憤怒地撕碎了自己看不懂的紙條,她唐七七竟然看不懂上面寫的字,當真不悅,便拿起床頭衣服,三兩下穿好後,推開了房間的門。
她忽然有一種幻想,門的那邊是自己所熟悉的世界。
站在門口等她的是熟悉的小夥伴。
“小姐。”她喜歡這個稱呼。
“滾回去!”她討厭這三個字。
可當門外護衛的人說出這三個字時,她不得不回到房間,心裡奇怪:“自己明明在大牢里過著生不如死的日子,怎的又到了這裡?”
“這是哪裡?”
護衛冷哼一聲,並不想回答她。
但有人卻回答了她,還是個很好聽的男人的聲音:“這裡是知州府,他是你的護衛。”
她看著來人,倒是一驚,眼前男子溫如璞玉,臉龐也似精心雕琢,嘴角一抹淺笑,根本不是成玦器那種噁心的笑容能媲美的,他的笑像是一道光,刺破濃重的黑暗,瞬間照亮了築夢樓之前恐懼、害怕、無助、絕望的內心,再看他時,已翩翩立於眼前,欣長優雅,透體而出一股儒雅氣息,卻又在不輕易間隱隱有股欲立大事的王者之氣。
“在下楚笑笑,見過唐小姐。”
“你便是文丞相手中‘十劍’之首的楚笑笑?那個神捕的徒弟?”
“正是。”
唐七七有些迷惑:“我本該蒙古軍營的大牢之中,怎會出現在這裡?”
楚笑笑道:“皆因昨日我接到丞相任務,說是前往麗江浦打探消息,他特別叮囑說前些時日姑娘和天山派幾名弟子正欲去刺殺張弘范不幸失敗,已有兩人遇難,唐姑娘卻是不知所蹤。”
唐七七聽聞好友慘死,一陣悲哀:“她兩人位於‘十劍’之一,便是這寧死不屈的性子——”
“唐姑娘節哀。”
安慰好了唐七七,楚笑笑又去了另一間房中,他推開門,門裡一名女子聽得是他,暗暗鬆了口氣,楚笑笑道:“慕容姑娘,現在已是潮州督軍府管轄範圍,你大可不必戴著面具了。”
那女子的聲音傳來:“楚大哥你有所不知,我鬼宗之人在外,都不可以真面目示人的。”
楚笑笑道:“如今鬼宗即已消失,你又何必遵守規矩?”
戴著面具的女子嘆道:“爹爹他定然是躲到其他地方去了,否則他為何不出來找我。”
念及發生在鬼宗里的一切,楚笑笑道:“你放心好了,那個慕容連珏武功高強,就算當日鬼宗被我等攪得天翻地覆,也不會衰敗的。”
“只是你的妹子卻死在了鬼宗——”
說到自己的妹妹,楚笑笑臉上有過一絲憂鬱,可他畢竟並非常人,他只現在對抗蒙古要緊,糙糙埋了自己的妹妹,便帶著慕容冰來了潮州。
卻說那日蕭玉山和金少言逃走後,楚笑笑與慕容連珏斗得火熱,他惟恐繼續打下去會讓杜四娘也受牽連,於是不想纏鬥,對了幾掌後,抱起地上妹妹的屍體牽著杜四娘就逃了出去。
他在森林裡找了個地方就地掩埋,本是極為消極,卻聽聞雷州守將李豐年被人割去了頭顱,李家全家滿門被斬,唯有千金李碩璃不知所蹤,他知此事事關重大,便讓杜四娘先行一步趕回潮州將消息告訴文丞相。
他在森林裡頹廢了兩日,忽然碰到從鬼宗里出來的慕容冰。
他知慕容冰對金少言有感,但又氣她父親殺死了自己的妹妹,對她很不友好,慕容冰兒出來時還沒戴著面具,她看到楚笑笑說的第一句話竟是:“鬼宗突然消失了。”
“什麼?”
“包括所有的人都不見了。”
“我父親也不見了。”
“就連不是鬼宗的李情愁也不見了。”
“當時我和閻王叔叔不在宗內,所以我們沒有跟著消失。”
楚笑笑略一沉思:“鬼宗總壇被人知曉後,慕容連珏當然會另尋住處。”
如此說後,慕容冰也覺得有理,一時間不知該何去何從,她問楚笑笑知不知道金少言住在什麼地方,楚笑笑說大概是去潮州了。
他心想金少言跟著蕭玉山,蕭玉山必然是要去潮州幫助文丞相的,那麼他們很可能都在潮州。
於是慕容冰和楚笑笑就來了潮州。
楚笑笑回來後沒有看到杜四娘,雷州守將被殺一事潮州城內竟無一人知曉。
他馬上將此事稟告了丞相,誰知丞相頹然倒在椅子上,兩眼血紅:“定是我們身邊有人故意阻斷了消息!”
“那杜四娘豈不是也在細作手中?”
“可惡!”
第86章:長情殿
在這世上永遠有一種人,他們不在乎世俗的眼光,一心只想給自己一生留下壯闊的回憶。
這樣的人無疑是孤獨的,因為沒有人能理解他們,正如大塊吃肉大碗喝酒的俠士無法理解滴酒不沾的佛門高僧:道悟得再高,若已沒有了生活,即便肉體成佛成聖,靈魂終將淪為芸芸。
可孤獨的人總是那般迷人,他們時常掛著灑脫的微笑,時常做一些奇怪的事情,時常幫助那些弱勢的群體,他們總能夠從生活的苦楚之中發現人間的美好,他們仗劍江湖鋤強扶弱快意恩仇,江湖上到處都有他們的故事,每一個少年都爭相模仿他們的行為舉止,每一個少女都恨不得自己躺在這些大俠的床上。
但沒有人能明白大俠的痛苦。
因為孤獨的滋味是世間最奇妙的,也因此是世間最讓人避之而不及的。
他笑,也許是因為他心中酸苦。
人人都羨慕那些華服公子,那些名門千金,那些在酒場jì院醉生夢死的大好少年,可誰又明白他們的痛苦?
每當酒醒時分,那份痛苦,那份空虛,你能體會嗎?
每當旭日高升,那份麻木,那份肉體上的放縱心靈里的哀痛,你能明白嗎?
那在家中不許出門半步,從未見識過外面世界的大家閨秀,即便不愁如何生存,但她們無疑失去了自己的生活。
可即使是痛苦,他們也承受了下來,因為在世人的眼中,他們天生帶著耀眼的光環,他們必須成為世人眼中的模樣,不然他們一定會被道德所批判。
無怪乎唐伯虎會說出“他人笑我太瘋癲,我笑他人看不穿”的千古佳句了。
都說儒家思想禁錮了中國千年,卻不知到底是思想禁錮了世人,還是世人創造了思想,孔子孟子雖住海邊,卻只有寥寥數語提到過大海,亞里士多德、柏拉圖卻都是遊歷過各大海峽的人,海於他們而言,竟有種神奇的魔力。
可偏偏老子不服,他說“上善若水”“水利萬物”。
嗚呼,若人之道真能如水般包容萬事萬物,那人又如何會有煩惱?
無怪乎道家提倡無為而治。
無為,便無所煩惱;無為便可無所愁悶。
無為便可無去在乎他人言語,我行我素雖非正途,但默守陳規只會每況愈下。
敢第一個吃螃蟹的人,都是不怕死的人。
正因為他們不怕死,所以他們才不擔心螃蟹的爪子會不會撕爛他們的嘴巴。
可人在江湖,怎能不怕死?
若人不怕死,又如何在江湖?
長情殿裡只有一種人。
只可惜到過長情殿的人往往都已成了孤魂野鬼,即使它存在了數百年,至今也無人能夠知道它在何處裡面住著誰。
可神秘往往最能勾起人們的欲望,江湖之中早已有傳聞說長情殿有富可敵國的寶藏還有傾國傾城的美女,除了寶藏和美女,最讓人垂涎的當屬那些秘籍。
百年前無情劍客自東瀛扶桑來中原挑戰各大高手,每輸一人都將進獻本門派的無上絕學,百年前無情劍客一人挑戰整個武林,竟無一人能敵其一二,短短半年武林各大門派都已敗下陣來,無情劍客忽覺無味,便放下話來:“若有人自信能挑戰我,便到長情殿來。”
他甚至戲謔地笑著說:“帶上你的劍來。”
“帶上你的劍來。”
落日。長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