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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未雪不由得呆立片刻,她竟未曾想這白家公子竟會寫信交與自己。
當下她不再聽故事,轉身便朝酒樓門口行去,但她不免又好奇岳飛大戰朱仙鎮的詳情,故而有些遲緩,心中卻又五味雜陳,莫非白家少爺已經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說書人似是說到高潮,他手中蒲扇猛地一拍案桌,當即高聲道:“但見岳飛槍尖對住敵人眼睛,後而槍尖一沉,待及敵將面門忽而一挑,敵將功力之高實乃金人之中少有,他見岳飛‘疾風突’朝面門攻來,當下身形一沉,躲開一擊,不想岳飛又以‘劃步’槍式左側,槍尖直逼敵將,敵將內息一吐,渾納百川,竟以內力抵住槍尖,他自大笑間,認為世間兵器無所透其體外真氣,不料岳飛故技重施,槍尖再側,竟劃開一道口子,直直將敵將挑在槍上!”
李未雪聽得結局,適才略有煩悶的心情稍微好轉。
說書人唱了起來:“各位客官聽了,便要記著了嘿,為人切莫用賊心,舉頭三尺有神明。若是作噁心當然,天下盡都非人間吶,嘿嘿非人間。”
兩片梨花木板啪啪啪的敲了一陣,拿出一個小碗,眾聽客有人丟了一文,有人丟了十文,要知道之前爆發過一次市場危機,朝廷瘋狂印刷貨幣,導致錢不值錢,不少人傾家蕩產,直到忽必烈立朝後,情況才有所好轉,轉眼說書人已得了七十多文,眾人在誇讚岳飛的英雄事跡的同時,又都對陷害他的秦檜惡語相向。
若非大宋已替岳飛平反冤屈,恐怕南宋早已滅亡,不復存在了。
如今陸秀夫和張世傑陪著幼帝在崖門定都,天下愛國人士不約而同地朝南方行去,因此過了年後,泉州的人口一下上升了不少。
“萬惡的蒙古韃子占了我大宋天下,殺人放火,jianyín擄掠,無惡不作,想那蒙古哥蒙慘死釣魚台,更是在死前立了毒誓‘若是攻下此城,城中雞犬不留’好在忽必烈為了糊弄我們推行漢化仁政,攻下釣魚台後並未造成屠城之舉。哎,只怪我大宋朝廷不爭氣啊,主戰派和主和派日日爭鬥,蒙古人一來,夾著雙腿就跑,遭殃的永遠是我們老百姓喲。”
離了酒樓,李未雪牽著昕兒快步回到了家中,她燃起一盞煤油燈,攤開信紙,卻發現信上的字跡未乾,想來是不久前才下的筆,她仔細閱讀,讀到文末看到一句“唐小南字”。
“嗯?”李未雪讓昕兒過來,問她:“這是白勺交給你的嗎?”
昕兒點著頭:“是呀,就是白勺花美男給我噠。”她好像有些不對勁,自從見了白勺,昕兒這個才十歲的孩子臉上竟然浮現了少女的羞紅。
她看著李未雪一臉凝重,關心道:“未雪姐姐,上面寫了什麼呀?”
李未雪看了一眼昕兒,忽然起身去了內屋收拾行李,她對昕兒說:“好妹妹,這幾天姐姐可能有大事要去辦,你先去萬安寺跟那個小和尚住幾天如何?”
第27章:鬼宗
李未雪摸了摸她的頭:“那你就當他是個小姑娘呀,反正他除了比你胖一點,你們也沒太大區別。”
小姑娘哼了一聲雙手叉腰:“差得可遠了呢,我才沒有他那麼笨。”
心中想起小和尚練習輕功時不斷在地上單腳跳她就覺得好笑,李未雪很快收拾好了行李,她抱著昕兒,愛憐地在她臉上親了一下:“好妹妹,如果姐姐這次能夠安全回來,你就隨我一起去南嶺吧?”
昕兒心中一緊:“嗯啊,昕兒一直等姐姐來接昕兒。”
李未雪心中酸楚,但事情緊急,留給她的時間,已然不多了。
她將昕兒交給萬安寺主持後,隻身一人來到離萬安寺不遠的小樹林裡,這裡早已落滿了白雪,一人負手立於雪中,身處樹林之間。
李未雪朝他走去,低低地喚:“白公子嗎?”
那人回過身來,李未雪一陣目眩,她心中驚訝,世間竟有這般絕色的男子,棱廓分明,長發未綰未系披散在身後,光滑順垂如同上好的絲緞,他的眼睛淡然若水,仿佛世間一切都驚不起一絲波瀾。
唯有聽到他的聲音時,他的眼中才會現出一絲嫌棄。
唐小南不知從哪裡冒了出來,打斷了李未雪對白勺打的招呼,李未雪一愣,反應過來後瞪著唐小南:“你個蠢蛋,竟然不會寫字,讓白公子代筆。”
唐小南嘿嘿一笑:“這是白勺的注意,他白家早就投靠蒙古人了,若是用他的名義寫那封信,可能會給他帶去不必要的麻煩。”
白家自從投靠了蒙古人,便在泉州享有一席之地,與金府一般無二,但金府畢竟是蒙古人族,地位要比白家高了不少。
李未雪聽文天祥說過,泉州白家生有二子,大兒子白豹遊手好閒不學無術,曾因強占民女被白老爺痛打五十大棍,後來不知怎的學了乖,待在家中從不出門,二兒子白勺自幼被送去玄一門天仙老人處學武,三年前方才回家,那時白家已然歸順大元,他便是想阻止也來不及了。
唐小南道:“未雪,你應該知道我也是天仙老人的高徒。”
李未雪不想理他,惹得唐小南吹鼻子瞪眼睛,最後又無可奈何,走到白勺身邊,想要顯擺顯擺:“這位白少爺還要叫我一聲師兄呢。”
白勺強忍著衝動,不斷告誡自己不要與蠢人浪費口舌,但望著唐小南他又實在忍不住,只好冷哼一聲,算作不滿。
李未雪一把推開唐小南:“就你這山村野夫還是算了吧。”
兩人正要鬥嘴,白勺咳嗽一聲:“休要多言,眼下先謀大事。”
“到底是什麼大事?”
“幾日前金府中的大少爺離家出走,使得金府上下亂成一鍋粥,我想趁此機會,偷偷闖進金府,將建造船隻的圖紙盡數燒毀。”
李未雪見過金少言,對他印象還不錯,只不過他為何會離家出走?
白勺看出了她的疑惑,低聲道:“多日前曾有一名殺手到金府尋仇,金家大少爺不自量力出門應戰,不料險些丟了性命。”
“聽說是他身邊的書童替他挨了一刀。”白勺說完,李未雪和唐小南同時一驚,兩人互望一眼,失聲道:“那書童可叫蕭玉山?”
白勺思考一會兒,點點頭:“好像是叫這個名。”
“壞了壞了,蕭大哥如今生死未卜,文將軍要我刺殺張弘范的任務可如何是好啊!”
這會兒到白勺吃驚了:“文天祥要刺殺張弘范?”
李未雪擔心蕭玉山安危,沒聽清楚白勺的問話,唐小南怕白勺尷尬,替她回答:“日前贛州失守,文將軍以為蒙古人加快了南下的腳步,是故讓我們快些出手殺掉張弘范。”
白勺點點頭,若有所思。
唐小南不等他先開口,搶著問:“如今蕭玉山在何處?”
他急於知道蕭玉山的情況,這該死的白勺和他一起行動了幾次,竟然不告訴他這麼重要的事情,其實這樣怪不了白勺,他不認識蕭玉山,也不知道蕭玉山與唐小南相識,自然以為這件事不過是件不起眼的小事,人在江湖中,恩怨情仇本就是無可避免的,金府遭遇了仇家報復,當然也不會大肆宣揚,甚至還封鎖了消息。
想來定是金老爺覺得顏面盡失,家醜不可外揚,自然也就沒人得知其中細節了。
白勺像是知道一些情況,他望著唐小南的眼神忽然變得古怪起來:“我只知道他被前來尋仇的人帶走了。”
“咦?”李未雪不由得疑惑道:“想來那人應是與蕭大哥一路的,又或者二人有著什麼計劃。”
此言一出,唐小南也冷靜了下來,他心裡想想是這個道理,但卻想不通他何以會挨了一刀。
“許是做的一出苦肉計吧?”
可憐的蕭玉山若是知道李未雪和唐小南如此猜測,會不會從靜兒身邊跳起來,飛到泉州一人一個打一下屁股。
三人沉默片刻,白勺拉回了正題:“我原定明晚行動。”
李未雪道:“你在信上說的生死攸關的大事便是潛入金府盜得船隻建築圖紙,然後盡數燒毀?”
白勺點頭。
他忽然發現今夜自己話有些多了。
李未雪露出了微笑:“白公子,想必你已有了周詳的計劃。”
白勺道:“明日我會以家父之名,到金府探望金老爺,我已暗中觀察多日,金老爺這幾日天天往郊外軍營去,與張弘范商討進攻南嶺大計。”
唐小南這時頗有不服:“白勺,你話說清楚,是我觀察還是你觀察?”
白勺瞪了他一眼,說得更加清楚明白一些:“你只是負責跟蹤。”
話剛出口他自己一愣,嗯?他怎會開始去解釋這些看上去愚蠢至極的問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