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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
“你若見過小妹子,一定會明白的。”
“我想我已明白了。”
“說說看。”
“你覺得金少言長得有幾分像當年的石原小妹子。”
孤鷹大吃一驚,他沒想到眼前的男子竟如此聰明,一猜就准,當即有了結交之心,蕭玉山感覺身後殺氣頓減,鬆了口氣繼續說:“從你剛才的敘述之中我已明白,二十年前蕭慕然、石原小妹子和如今泉州大蕃客金老爺以及你和你的父親都在塞北,蕭慕然的兒子二十年前被人殺死,而金少言正是那年出生的。”
他忽然想到一個很可怕的實事。
孤鷹不知何時已到了他身邊,他嘴角的笑令人如沐春風,他的眼睛裡有了不一樣的神采,他拍拍手,方才消失的客人和女人們又都現了出來,廣寒宮突然又變得熱鬧非凡。
他朝蕭玉山做了個請的手勢:“我帶你去個地方。”
“去哪裡?”
“一個你自己都想不到的地方。”
他笑得詭異,這個縱橫天下的殺手,此時已變成了個正人君子,他對蕭玉山的態度片刻已變了不同:“等下你看到那個東西之後,你就會明白了。”
那會是個什麼樣的東西呢?
那是幅畫。
一幅畫著一名絕美女子的畫。
蕭玉山看到這幅畫後,不自覺地退了三步。
第65章:三十年前
神川大地,浩瀚雲煙。
一人背著笈匆匆而過。
他看上去有些急,腳步飛快,地上的石頭雖多,但他都巧妙地避開。
這一介書生急著要去何處?
他是誰?
走在他前面的只有一個人。
一個女人。
一個拿著劍,面罩冰霜的女人。
她看上去並不著急,甚至走一步便會停下來,回頭看看書生是否跟得上。
“你若跟不上我,我便要殺死一人。”
書生只好拼盡全力去追趕,奈何他天生體弱,人也瘦骨如柴,若不是他出自名門,飽讀詩書,這一世終究不過平凡一人罷了。
在中原,柳如是的名字那可是響噹噹的人物,他不僅註解四書五經,甚而言,於內聖外王之道外提倡“聖王不存,世皆凡人”。
也因此他被朝廷視為要犯通緝,四海之內莫不是他的敵人,即便昔日故友也都離他而去,惟恐被冠以以下犯上、觸怒神明之大不敬罪。
這書呆子竟也能惹得朝廷及人們恐慌,倒也是怪事。
女子心中冷笑,不過一介夫子,妄想改變蒼生,無知無畏,甚是愚昧。
她若要殺人,誰都攔不住,之所以對書生說那樣的話,不過是一時興起罷了。
但那書生榆木腦袋,竟跟著自己一路來到這落神坡。
落神坡數百山脈相連,高聳入雲,最高峰可達天界。
相傳幾年前劍聖於此斬殺驚世蛟龍,並在數年後大戰中原十大門派、江湖萬千小流,傳言那一戰驚天動地,惹得天神公憤,群魔亂舞,無數人喪生於此,致使如今每到夜間,鬼哭狼嚎,好不悽慘。
“姑娘……”虛弱的呼喊,書生終是趕到了她身邊。
她收回神思,撇了一眼身旁之人,不僅目光呆滯面色蒼白,就連英俊的臉上也只有長途跋涉留下的疲倦。
“男人果然都不中用。”她輕笑一聲:“你為何一路跟我到此?”
“只因你要殺人。”書生用手拉了拉歪到一邊的書笈,喘著粗氣,女子忽而拔劍,劍光便已亮起,亮起的劍光忽而又暗了下來,書生只覺得臉上一涼,幾縷髮絲飄落,他惶然後退一步,大叫道:“莫不是你要殺了我?”到底是有些害怕,聲音都有些發抖。
女子望著他又想逞能又害怕死亡的模樣,不由得笑了一聲。
她只這一笑,書生竟望著痴了。
什麼恐懼,哪般蒼生,怎敵此佳人嫣然一笑?
“有什麼好笑的!”書生又退了一步,仿佛這樣女子的劍便夠不著了。
山巒忽而變得有些嘈雜,這山也有聲?
有聲的不過是人,一個拿著木棍雙眼冷峻的人。
他的身後跟著數十個人,這些人未免有些奇怪,不論是誰看到婦女拿著劍都會感覺奇怪的,尤其是她肚子裡還懷著一名即將出生的寶寶。
只可惜這一戰他的母親已抱了必死的決心。
“你們來了。”書生旁邊的女子忽又變回了冷漠,仿佛方才笑的並非是她。
那群人並不答話,其中一人喘著粗氣緊緊抓著手裡的拐杖,再過兩日她便八十高壽,原本已請了中原各大門派掌門慶祝,不料今日卻要到此,為一個狗屁約定,付出自己活了七十九年又三百六十三天的壽命。
“莫不是他們都是你要殺的人?”書生看見老人和小孩時,額頭已冒出汗漬,女子道:“是的。”
“你為何連老人和小孩都不放過?”
女子冷笑一聲:“只是因為斷門虎彭斷生的五虎斷門刀乃江湖一絕。”
書生不懂:“這有何關係?”
女子似乎極有耐心:“江湖之中,誰都知道我每挑戰一個門派,都會滅門。”
她說得輕描淡寫,可聽到書生耳里便成了驚悚:“對方只要輸了,便會被你滅門?”
“是的。”
書生拳頭握得很緊:“不過是因為一些虛名,便要滅門,你當真無藥可救。”
“誰能救我?”這話說得有些淒楚,她眼中忽而有著不易擦肩的落寞,片刻間那些人已站定,手持木棍的男子淡淡地說:“十天前你殺我剛滿四歲的兒子,如今我來報仇了。”
女子大笑起來:“若非殺了你的兒子,你一定不會與我決鬥。”
她笑著,對方已滿臉悲戚,那天真活潑還叫嚷著要穿好看衣服的小孩被人一劍斷了腰,手段殘忍,此事書生柳如是亦有耳聞,但他沒想到兇手竟是身邊的女子,這女子竟只是為了與彭家比武。
“你們是一起上,還是只有你?彭斷生?”
彭斷生十分淡定,他已明白女子並非凡夫,不知從何處冒出這古怪女子,一心只想名揚天下,甚至不惜殺人激怒對手,讓對方非與她比試不可。
山西宋家,河南陳家,駱北馬家已遭滅門,三百八十七口棺材至今無法好好安葬,怨氣之重竟在當地惹得瘟疫遍野,當真悽慘至極。
如今,輪到他彭家了。
五虎斷門刀的彭家在江湖名氣之大無人不知,十年前彭斷生一人連挑十二連環塢三大水寨,親手斬下三大寨主頭顱,五虎斷門刀名揚天下。
但此時,竟有人敢挑戰他。
不過是一黃毛丫頭。
“納命來!”他怒吼一聲揮棒攻去,待得快要到女子面門,木棍竟分為兩截,露出兩柄長刀。
女子定定地站在原地,看也不看攻來的刀。
她好像並不準備招架。
書生見不得人死,不論這人是否作惡,他大喊一聲:“刀下留情!”卻絲毫無用,彭斷生雙刀已劈到女子雙肩前一寸,只需片刻,她的兩隻手便要卸下。
“太慢了。”女子說出這三個字,就聽到彭斷生大吼一聲,他的雙刀忽然飛起,同時雙臂已離開了身體。
他痛苦地嘶吼,女子眉頭一皺:“太難聽了!”長劍一划,彭斷生人頭落地,書生嚇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想阻止女子殺人,但身體卻不聽使喚。
女子似乎殺紅了眼,那群跟著彭斷生來的家屬驚恐著想要逃跑,但女子的劍太快,不過眨眼功夫,同彭斷生前來赴約的三十八人盡數死在劍下。
小孩也斷了氣,還有兩天就八十歲的老人終究走向了死亡,未出生的寶寶甚至還沒見過人世的美好便又將輪迴。
“你這個魔頭!”書生雙目血紅,他萬沒想到女子殺人當真不眨眼,他怒氣沖沖,舉著拳頭就打了過去,女子一愣,不屑:“不自量力。”書生拳頭剛到,她將劍鞘猛地拍去,書生頓時一陣嘶吼,右手仿佛要斷,但他絲毫不在意,舉起另一隻拳頭又要打去。
“若非你剛才叫了聲‘刀下留情’此時你已是具屍體。”
“若非你武功高強,此時也是具屍體了。”書生滿臉憤怒,當他看到地上屍體時,又露出悲戚模樣。
女子冷笑:“百無一用是書生。”
書生被她嘲弄,大罵:“若是天下太平,最無用的便是你手中的劍。”
“哦?那請問,這天下何時能平?”
書生啞口無言。
女子抬腳又要走了,她走得很慢,聲音也很慢:“你若不想繼續跟著我,便自己滾下山去吧。”柳如是自然不會滾,他心中已打定主意,定要用滿腹經綸,勸得她勿造殺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