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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好了,兩個大男人還那麼斤斤計較。”李未雪替白勺解了尷尬,三人又談了些細節,最後打定主意,明天夜裡行動,由李未雪和唐小南負責具體的燒毀行動,白勺負責吸引金府中人的注意力。
唐小南聽完計劃,不由得苦笑一聲:“長得帥還真是好,不用去冒險。”
看樣子他們已然對蕭玉山的情況不大關心了,可李未雪心中卻有些不安,她總覺得蕭玉山不跟他們說就擅自行動與他的性格不太符合。
她忽然憶起那日在家中後院,蕭玉山似有心事,望著他那落寞的樣子,李未雪沒由來的一陣感慨,她總覺得在蕭玉山的身上有太多太多的故事,他本人更是一個迷。
一旁的唐小南望著李未雪有些出神,白勺瞥了他一眼,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他可不想繼續和唐小南待在同一個地方呼吸同樣的空氣,他甚至有點害怕唐小南的蠢病傳染到他身上。
死鎮位於泉州和鳳凰集中間,十年前還是一處頗為熱鬧的小鎮。
如今的死鎮荒無人煙,只有淒涼的空氣混雜著令人作嘔的血腥味告訴過往的人們這裡曾經發生過的一切。
小鎮原本的集市處此時站著一個身著紅色大衣的女孩子,她戴著一張慘白的面具,唯一露出的眼睛有些不耐煩地朝四周望去,像是在等著誰。
此時巷口處出現了兩個人和一頂大轎。
抬轎子的兩個人都是女人,還是身材很好的女人,只可惜她們的臉都戴著一張慘白的面具,卻又為她們的妖艷增添了一份神秘。
少女面無表情地看著抬轎子的女子,淡淡地說:“你終於來了。”
她說完快步朝前一踏,這一步竟有千斤之重,但見塵土飛揚。
可轎子的簾卻絲毫未曾動過,在旁人眼裡這塊布恐怕比牆還要重。
轎子中的人突然笑出了聲:“聽說鬼宗的人就像野鬼,旁人是看不見的。”
紅衣少女嘆了口氣:“好像是的。”
“但我現在卻看到了你。”
“好像是的。”
“看來傳說也有不對的時候。”
“好像是的。”
“你除了會說這四個字,你還會說什麼?”
“我想讓你明白一件事。”
轎中之人好奇地問道:“哦?何事?”
“就算你看見了我,也不知道我是誰。”
“你怕被人報復?”
“我怕將前來報仇的人會死。”
轎子裡的人又笑了起來:“看來如果我要為我徒兒報仇就會被殺死?”
紅衣少女好像在笑:“看來你比我想像得要聰明得多。”
轎子裡的人也好像是笑了起來,她的聲音透過厚重的帘布仍是清晰可聞:“你難道沒看到你們鬼宗的兩名聖女在給我抬轎嗎?”
無怪乎抬轎子的兩名女子與紅衣少女戴著同樣慘白的面具,原來系出同門。
鬼宗起源於何時早已不得而知,當人們知道有鬼宗存在的時候,是五十年前,金國大肆屠殺中原百姓時,領軍的將領一夜之間全部死於非命,每具屍體上都掛著一張慘白的面具,面具兩邊寫著“鬼宗”二字。
紅衣少女又看了一眼抬轎的兩人,今日她來此處,本就是為了解救她們。
她知道轎子裡的人會一種獨一無二的魅惑之術,不論男女心智不堅者定會中招。
紅衣少女戴著面具卻不是為了防止她的媚術,但凡鬼宗之內的女子,統一著白色面具出世,若是被人見了容顏,便會出發設置在面具之內的藥丸,讓容顏頃刻全毀。
第28章:轎中人
死鎮死氣沉沉。
樹下埋著的屍骨仿佛要從地里鑽出,吞噬活著的人的骨肉。
紅衣少女只覺著這地方有些滲人,便不想過多廢話,從大衣的腰間拿出長鞭喝道:“李清愁,你殘害我鬼宗三十七人,如今是時候償命了!”
她將長鞭挽著花拍將過去,轎子兩邊的鬼宗聖女躲也不躲,鞭子就似長了眼睛避開了她們,只往帘布後面的人攻去。
然則剛剛觸及帘布,鞭子就若無力的笨蛇,竟是軟了下來。
就聽帘子後面的人道:“小女娃娃,莫要以為你在鬼宗地位頗高,就目中無人。”
話音剛落,但見一根肉眼難辨的繡花針咻地一聲從帘子後射出,紅衣少女要躲已是來不及,中了針後,她只覺得渾身難受,頭疼欲了,恍惚之中好像還聽到一首曲。
一曲《霓裳》作天闕,漫天雪花,翻飛如痴,萬年不化的冰雪似在默默注視著人類的興衰榮辱。簫曲空靈婉轉,雖屬亡國之音,靡靡之曲,但此番聽來,讓人不免心生悲憤,好是絕望,恍若世間一切都已命定,幼年時父母被殺,她被鬼宗的人收養,練就一身本領,卻仍是敵不過仇人,漸漸的,慢慢的,她仿佛看到了仇人的模樣,仿佛看到了那個揮舞著大刀砍下她母親腦袋的仇人的笑,她怒吼著,沖了過去,忽然,仇人變成了她的父親。
“爹?”她叫著爹爹的名字,可爹爹突然抓住了她的脖子!
“爹——”她用力掙扎,不敢用武,但男子的手越來越緊,她幾乎窒息。
千鈞一髮之際,爹爹消失了,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
她喘著粗氣,卻因為面具的緣故氣無法送出,憤然之下她用力將面具摘下,她正要呼吸,突然感覺臉上奇癢無比,仿佛有千萬隻螞蟻在啃食她的肌膚,她驚恐得用力去抓自己的臉,不知不覺走到了湖邊。
她痛苦地摔倒在地,在地上打滾,滾到了水裡,不斷下沉。
水好像沒有底,她一直在沉。
轎子裡的人望著已如傀儡的紅衣少女,竟從帘子里伸出一隻手來,這隻手戴著金蠶絲做的手套,手中拿著一副鐐銬,她輕聲念著“過來”“過來”紅衣女子便痴呆麻木地朝她走去,待得她走到轎子前,拿過鐐銬後,竟自己穿戴起來,不一會兒她便穿好,立在轎旁,不言不語,雙目無神。
“哈哈哈哈,終有一日鬼宗所有的人都要成為我的奴僕!”轎子裡忽然傳出瘋狂的笑聲,轎子又被兩女抬了起來,她們行動遲緩,但力氣極大,抬了一天一夜也不疲倦,紅衣少女跟在轎子左側也緩緩前行,她不知此去何處,也不知自己是誰,她只知道轎子裡的人,從此以後便是她的主人了。
踏秋的主人仿佛有些迷茫,這幾日他一路詢問附近人家,有沒有見著一個大叔騎著快馬帶著一個受傷的少年,百姓忙於遷徙,沒人答他,他也氣惱,於是將一淀元寶用內力震碎,逢人便問,問了便給,但得到的回答往往都是毫不相關,他問得煩悶,騎著踏秋來到一處湖邊。
此時他離潮州還有不到三日路程,潮州通南嶺,如今已成為大宋朝最後的棲息地,年幼的皇帝趙昺和文武百官在潮州修建了臨時的朝廷,朝中大臣有的主張繼續拿下到占南的,有的認為應該廣邀天下志士,舉兵自潮州反攻中原,奪回天下,是故金少言一路行來,看到不少農民自發組織成了隊伍,零零散散地往潮州方向去了。
這幾日他心中有過疑惑,為何中原百姓就是不肯接受大汗稱帝的事實呢?與其負隅頑抗,死在戰場,不如留著性命,一同光復天下,使天下百姓人人都能安居樂業,人人都能像他在蒙古時一樣大口吃肉大口喝酒。
自他出到江湖,便隱藏著自己蒙古人的身份,他雖不愛學,但也非蠢笨之人,尤其是在南方沿海一帶,中原百姓極度仇視蒙古族人,不少郡縣甚至大肆抓捕女真商人,管你有錢沒錢,但凡蒙古人,都帶牢里待著去。
好在金少言自幼在泉州長大,又隨漢人學了多年中原禮儀,行為舉止已完全像個漢人,加之他幼時有意模仿蕭玉山,若無人細究,誰也看不出他的身份。
是故他一路詢問也未得到漢人的敵意。
他行至湖邊,挑眼望去,但覺冬日的湖泊更有一種沁人心脾的美麗,他望著不由得有些痴了。
痴痴地望著,他忽然發現在湖裡飄著一人。
當下騎馬飛奔過去,看到那人飄在水中,翻身下馬,不顧嚴寒將那人身體拖了回來,拖的時候他感覺此人極輕,不費一絲力氣便到了岸邊。
到了岸邊,他歇息一陣,扭頭去看,赫然叫了起來:“竟會是她!!!”
身邊躺著的人,竟會是他在鳳凰集救的那名少女。
少女早已斷氣,屍體在湖上泡了一夜後有些發脹,金少言望著她此時已浮腫蒼白的臉,心下悲愴,想著幾日前兩人從張弘范士兵的包圍中衝出,多少有些生死與共之感,誰曾想短短兩日,便天人永隔,人生在世,竟如此不由自主。
少女死前似乎受到了極大的虐待,她的衣服片片碎裂,殘留下來的根本遮不住她原本應該白皙修長的身子,此時她的胸口處有兩個巨大的窟窿,金少言望了一眼不敢再看,但腦海里不免又冒了出來,他終於忍受不住,跑到湖邊大吐特吐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