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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
“方才我已喚三十六煞來了,你若出聲被他們發現,我也保不全你。”
“三十六煞?”
慕容冰聽得清楚,外面三十六煞已看到了李情愁,雙方一言不合就打了起來,她聽得仔細,沒人會發現這處石屋,於是小聲解釋道:“三十六煞乃江湖中鼎鼎有名的大惡人,因做了大惡事被全天下正義之士通緝,無奈下躲到這裡,作為交換,替我鬼宗看門。”
金少言停了一會兒笑道:“原來是個看門的。”
他像是想起了誰:“我家府上也有一名看門的老人,他耳朵特別不好使,你若不說得大聲,他根本聽不見。”
他還想再說,慕容冰瞪了他一眼,他只好住了嘴。
慕容冰很是滿意,她凝神聽了片刻,臉色大變:“不好,三十六煞也攔不住她,她已闖進去了。”
金少言道:“看門的功夫能有多高?李姑娘的功夫比我還要厲害著呢。”
他說完,突然手上一痛,自己的手已被慕容冰扭了起來:“哎喲哎喲,冰兒你這是幹嘛?”
慕容冰面色陰沉:“你說吧,你和李情愁到底是什麼關係?”
“我和她只是萍水相逢啊!”
“放屁,你當老娘沒看到她親你嗎!”
“這——”金少言啞口無言,他也不懂李情愁為何會在慕容宛兒面前親他。
“解釋不了了嗎?”
金少言古靈精怪,怎會被一個小丫頭片子給問倒?他眼珠子一轉便想到了解決的辦法:“那慕容宛兒是你母親嗎?”
他不問還好,一問冰兒的手勁更用力了:“不要提那個賤女人,要不是她,我娘也不會慘死。”
“好複雜——哎喲,你輕點!”金少言這個蒙古大漢最怕的就是中原人繞來繞去的詩詞,天知道爹爹怎會那麼喜歡中原文化。
慕容冰怕他的叫聲引來三十六煞,只好將他鬆開,瞪著眼睛對他說:“下次要是再亂說話,我就拔了你的舌頭。”
金少言豈是被他人言語嚇怕之人?他呵呵一聲:“姑娘好生厲害呀。”
誰知他話音剛落,頭便挨了一下,慕容冰老大不耐煩地看著他:“你真該去當和尚,煩死了!”
金少言張了張嘴,低下了頭:“平日的我不是這樣的。”
他終是嘆了口氣,惆悵起來,想來是蕭玉山的事弄得他心緒不寧,極度缺乏安全感,遇到慕容冰之後他便忍受不住,開始話多起來。
少女才不管他平時是什麼樣子的,她聽得三十六煞起身往李情愁去的方向追去,整個鬼宗都迴蕩著陰森的叫聲,聽來十分滲人,但慕容冰已習慣,她問金少言:“你聽我的,快些出去。”
金少言也突然對立面沒了興趣,他垂著頭,輕聲問:“那你呢?”
“我當然是回家呀。”
“你家在哪裡?”
“這裡就是我的家,我的家就在這裡。”
“你們鬼宗也真是奇怪,住在地底下,難道是不敢見人嗎?”他想起她們都戴著面具,不由得挖苦道。
慕容冰哼了一聲:“你懂什麼?我們這叫低調。”
說著她竟然露出了微笑:“在地底下也沒什麼不好,江湖中不論多少血雨腥風都掛不到我們這裡,江山不論誰做了主人也不關我們的事。”
金少言從未想過這些,他身為蒙古人,從小到大隻想成為忽必烈可汗那樣偉大的人,至於其他的他從來沒想過,後來蕭玉山做了他的書童,他就多了另一個願望,他希望能和山哥一起到老,兩人白髮蒼蒼坐在夕陽下下著棋?念著詩?不管在做什麼,他都會覺得滿足。
他知道山哥會功夫,還是很厲害的功夫,父親也一直在他耳邊說山哥是宋朝的jian細,是帝昺派在金府的細作。
怎麼可能?
山哥怎會是宋朝的細作呢?
他雖是漢人,但被爹爹所救,帶回金府,帶到他身邊。
“山哥絕不是這樣的人,他對我很好,他也很安分,他絕不會是大宋朝的人,他絕不會害我!”
那時他在心裡咆哮,想證明給所有的人看,蕭玉山是他的大哥,他絕不會是宋朝派來的。
“山哥你不是對嗎?”
此時的潮州已是糙木皆兵,家中的壯漢不論在做什麼,都被知州召集到了軍隊之中,聽聞蒙古大軍已從泉州出發,不到十日便可抵達潮州,攻入南嶺,文天祥心急如焚,早早來到潮州知州府內,喚了無數官員,開了一早上的會議,最終決定臨時招兵。
楚笑笑卻和杜四娘帶了數十人往潮州外深山野林走去,他稟明了文丞相此去深山是為了探查那裡的怪事,若是能安得民心,大家自也依仗朝廷,那麼此次招兵多少也能獲得些信任。
文天祥絕非迂腐之人,他也知道潮州境內數年來一直有少女失蹤一事,且失蹤少女多是普通百姓,若不趁早解決,到時人心惶惶,是如何也無法抵抗蒙古大軍的。
更何況楚笑笑是‘十劍’之首,由他去處理,自然不會拖泥帶水,文天祥此時忙於排兵布陣,也無法抽空相助。
杜四娘現在充當著楚笑笑的劍童,她捧著楚笑笑師父讓她帶來給楚笑笑的三劍,老大不樂意:“楚笑笑,你背著不好嗎,為啥讓我捧著。”
楚笑笑朝她笑道:“若不讓你捧著,文丞相能讓你跟我來嗎?”
他道:“你可是文丞相的侄女,他可捨不得讓你隨我來冒險。”
杜四娘哼了一聲,一手捧著劍,一手去打楚笑笑的手:“你以為我樂意跟著你啊?還不是怕你武功不濟,救不了你的妹妹?”
說到洛洛,楚笑笑常年笑顏的臉一僵,這些年他不是沒有時間去尋找洛洛,而是大宋實在處於風雨飄搖之中,他只得捨棄洛洛,為江山奔波。
“但願她還活著。”
第40章:擺渡人
金少言還活著。
他不聽慕容冰的話獨自一人闖入了鬼宗內地,此時他站在一處懸崖峭壁上,望著已被人斬斷的木橋發愁。
他如何會想到一路前行到了此處竟無路可通。
莫非鬼宗的人練就了一身絕世輕功,足尖輕踏,便可來往兩岸?
金少言苦笑一陣,他刀法掌法雖屬一流,但輕功卻才入門,飛檐走壁僅僅能行一尺,他忽然想起方才慕容冰對他說過的話:“你執意要去我也無法,但你若到了奈何橋,千萬要記住,不到萬不得已千萬不要上船。”
船?
此處懸崖峭壁,哪有河水供船行駛?
只有橋頭一塊斜插入地里的黑石上面寫著的“奈何橋”證明著這裡就是慕容冰說的地方。
可這地方燈火昏暗,上不見天,下不見底,人也全無,鬼也不見分毫,金少言略顯沮喪:“看來老天也讓我莫要再去,還是早早回頭為妙啊。”
他本是答應慕容冰回去的,慕容冰也以為他回去了,便離開了那處石屋,誰料金大少爺好奇心極重,性子也倔,一開始決定了要往裡查看,自不會中途放棄,因而他繼續前行,不想被懸崖阻了去路,一時間沒了耐性,調頭就要走。
忽的,耳邊仿佛傳來了來自地獄的呼喚。
低啞的聲音像是已有千萬年未曾開口,磨著他的耳朵生疼,聲音忽沉忽揚,金少言眉頭一蹙,凝神以待。
“坐船嗎?”
突然,聲音尖銳起來,著實讓人心驚膽戰,金少言朝聲音方向望去,卻見一穿著黑色長袍的人坐在一艘破爛不堪的木船朝他緩緩駛來。
金少言沒有看錯,船正朝他駛來,在沒有任何水面的懸崖上,速度極快,眨眼已到了他面前。
“坐船嗎?”
難聽的聲音帶著些許笑,像是攬客的船夫劃了整日的船終是見著了一個客人。
但擺渡人渡的卻不是人。
他們的客人通常只有一種。
那便是已經死去的鬼魂。
金少言望著渾身漆黑的擺渡人,心中冷笑:“鬼宗盡都是些裝神弄鬼之輩,無怪乎於江湖之中籍籍無名。”他卻不害怕,甚至覺得有些意思。
“多少錢?”
擺渡人的聲音又恢復了低啞:“不要錢。”
金少言歡喜道:“還有這等好事?”
“但卻要命。”擺渡人說完,金少言眼皮一跳,身上仿佛被誰加了層寒,他抖索一陣,嘆息一聲:“你經常渡死人嗎?”
擺渡人答:“我渡活人。”
金少言一愣:“地府擺渡人,怎會渡的活人?”
擺渡人像是在笑,那笑聲恍若堅硬的石子相互摩擦,金少言一陣後悔,他不該與他交談:“只有活人才需要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