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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國什麼時候強起來暫且不說,關中需要水渠卻是個不爭的事實,沃野千里荒蕪薄收不是因為秦人不勤快,實在是風調雨順的時候太少,靠人力取水就是累死也澆不完那麼多地。
水渠這東西不是說鑿就鑿的,秦國能出人力,但是沒有懂這方面的匠人指引,萬一開壞了水道直接搞得水淹關中,那麻煩可就大發了。
「之前送去衛國的紅薯和土豆你已經見了,剩下的那些大部分都分個櫟陽周邊的農戶去種植,在不耽誤粟麥的情況下,今年的收成會比往年翻上好幾番。」公子虔一拍拳頭,目光灼灼似乎已經看到了收穫的時候,「趁最近趙、韓被打退,短時間內不會再來找事兒,如果能開始著手修建水渠,那就再好不過了。」
衛霽將目光從小娃娃們身上收回來,看著滿腔豪情的公子虔無奈嘆道,「長公子,修渠不是三兩年的事情,您是不是有點急躁了?」
「不急著開工,只是說將這件事提上議程。」公子虔搖了搖頭,不是他不想,而是修渠需要的人手不比打仗少,就算想立即開工,秦國短時間內也湊不齊那麼多人。
關中一帶地勢不像隴西大山那麼複雜,但也不是中原腹地那般平坦,開渠之前總得將周邊地勢摸清楚才好定下來如何干,研究地勢需要時間,等法子定下來了,秦國或許就能有足夠的錢糧來造出能讓關中百姓受益的大水渠了。
公子虔如此想著,然後正色問道,「霽兒,現在的問題是,這位大師能在秦國留多久,以及他能不能挑起這麼重的擔子。」
秦國不是沒有水工,小打小鬧還行,真要引渭水洛水灌溉關中,秦國還真找不出來能幹這事兒的人。
衛霽將筷子放好,想了一下然後說道,「長公子,這位大師是公輸家族的人,短時間內不會離開秦國。」
公輸先生入秦就是想修渠,在渠成之前怎麼也不會離開秦國,至於有沒有那個本事,秦公待會兒見到人後自有分曉。
公子虔:!!!
「公輸家族?!好!放心了!」
衛霽:……
您這放心的有點快啊。
「公輸先生現在就在隔壁,君上過來後應該可以直接見到。」衛霽指了指隔壁院子,他知道這時候家族的名聲很重要,卻沒想到這人能因為公輸矩的出身就放心到這個地步。
事實證明,沒點真本事,公輸墨斗也不敢讓兒子出門在外打出公輸家族的名聲。
老祖宗闖出來點名聲不容易,要是讓小輩說霍霍就霍霍了,百年之後到地底下沒法和老祖宗交代。
一牆之隔,孫伯靈坐在輪椅上喝著水,時不時和端坐在旁邊的老師說上兩句,二人對面,公輸矩拿出來他自製的關中地形圖,看著過來拜訪的秦公口若懸河。
關中如今多是旱地,旱地想要有好收成只能依賴老天眷顧,風調雨順收成就好,哪年雨下晚了或者多下了,這一年的收成就廢的差不多了。
關中東部那片平原是渭水衝出來的,大片都是鹽鹼地,就算風調雨順收成也好不哪兒去,如此一來,修渠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娃娃臉青年攏了攏衣服,看著那張在羊皮紙上繪製出來的地形圖若有所思,「老師,你有沒有覺得,櫟陽的地勢和位置……不是做都城的最佳選擇?」
王詡老爺子捏著鬍子,看著半邊身子斜過來壓低了聲音說話的徒弟,在他腦門上敲了一下然後慢吞吞說道,「湊合著住。」
秦國自得到封地至今,都城遷了七八次,從西犬丘到秦邑,從平陽到雍城,從涇陽到櫟陽,一路向東從未停過,想來櫟陽也不會是他們最後一個都城。
不管他們東遷是因為西邊戎狄的威脅還是為了自身發展,總歸都城的地形越來越開闊,土地也越來越肥沃,遷了那麼多次都城,秦人的足跡從最初的西犬丘到如今遍布整個關中,也不怪三晉卯足了勁兒要打他。
只看地勢,如今的確有比櫟陽更好的地方可以選擇,但是秦國窮,就算知道那地方比櫟陽更合適做都城也沒精力去營建。
現在想那麼多幹什麼,湊活著住不就得了?
孫伯靈聽出他們家老師話里的意思,摸了摸鼻子繼續聽公輸矩滔滔不絕說著修渠的方案,平時跟啞巴一樣的人,說起正經事兒來簡直和之前判若兩人。
聽他的意思,大修水利除了能灌溉土地發展漕運之外,還能用填注的水源改良鹽鹼地,如果渠成,不光關中腹地,連貧瘠的渭北平原也能變成沃野。
嘖,之前還真沒看出來這人有這麼大本事,話說回來,秦公的臉色怎麼不怎麼好?
他這個被喧賓奪主的人都沒說什麼,應該不會起衝突。
娃娃臉青年有些疑惑的換隻手撐臉,看看一口氣將整個關中的地勢評論過來一遍的水利大事,再看看臉上笑容越來越僵硬的秦國君主,捏著下巴覺得事情越來越有意思了。
秦公無奈的把手放在桌子上,看著雄心壯志想要將關中所有土地都變成膏壤沃野的年輕人,沉默了好一會兒才捏著拳頭說道,「先生,同時引涇水渭水洛水需要耗費的民力實在太多,不若先在渭北修些小渠?」
膏壤沃野誰不想要,他恨不得立刻將這人說的事情提上日程,可秦國窮,他們修不起啊!
王詡老爺子溫和的看著幾個人,拍了拍衣袖上不存在的灰塵然後樂呵呵說道,「湊合著修,湊合著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