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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陽的地位不比邯鄲, 但也絕對不是尋常小城能代替的, 曾經讓趙氏力挽狂瀾的不落之城乃是簡子、襄子兩代國君面對晉國諸卿攻訐時精心營建,如果沒有晉陽,也就沒有現在的趙國了。
城堅糧足的晉陽城好幾次挽救了趙氏的危機,三家分晉後更是趙國向北部功伐的重要城池,從趙國立國開始,晉陽為趙都二十八年, 直到桓子遷都中牟,而後敬候遷都邯鄲, 然後才漸漸走出眾人的視線。
晉陽如今不為都城,卻不代表那個地方就不重要了,秦國在犄角旮旯里被魏國揍到爬不起來的時候那邊的確可以放鬆警惕, 現在秦國明顯已經開始對中原虎視眈眈,趙國要是丟了晉陽,趕明兒他們就能直接打到邯鄲。
趙侯拳頭捏的咯吱咯吱想,看衛公在旁邊悠哉坐著沒有要說話的意思,神色陰霾沉聲道,「會盟之日未到,如今說這些為時過早。」
若是可以,他現在已經揮袖離去,可放著秦衛在他眼皮子底下勾勾搭搭他實在不放心,就算心裡再惱火,如今也必須在這兒坐著。
他倒要看看衛公究竟打的什麼主意,秦國蠻夷之地,竟也值得他大力扶持?
現在是得到好處了,等將來秦國胃口被養大,看他到時候是哭是笑,趙侯強行壓下胸中火氣,看著對面溫雅貴氣的俊美青年磨了磨牙,「衛公好算計。」
衛公微微頷首,「不及趙侯之能,開疆擴土乃歷代為君者之願,如趙侯這般出色之君古今亦是少有。」
秦國和衛國之間正好隔著三晉,就算將來秦國想要入主中原,最先挨打的也是他們三晉,和將來才可能會對衛國不利秦國比起來,還是三晉對他們的威脅更大。
兩害相權取其輕,他衛不逝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該選哪個。
衛霽看著他哥雲淡風輕的懟人,眉眼彎彎看的開心,這還只是兩個人,如果多幾個會盟國,臣子君主齊聚一堂,那吵起來才是真的熱鬧。
幾方談判掀桌子撂棍子算什麼,朝堂上吵上頭了還能直接肉搏,這種關乎國家利益的時候,吵急眼了他們能直接上刀子。
當然,外面守著的士兵多,一般也就是拿刀子嚇唬人,真正上手捅的沒有幾個。
秦公第一次參與這種高端吵架,沉思許久才反應過來趙侯是在諷刺衛公和秦國合作算計趙國,而衛公則是坦然應下,然後說趙侯費勁兒攻城略地,最後還是得迫於壓力把城還回來。
身為那個讓趙國妥協的壓力,秦公挺了挺胸,感覺自己倍兒有牌面,等這二人你來我往打完嘴仗,然後才敲了敲案幾問道,「所以趙侯覺得,要趙國幾座城池才能換下那二十座鄉邑?」
趁現在兩邊兵力還都沒撤,如果實在不嫌費錢費力就給個準話,他好讓晉陽那邊趕在良辰吉日之前打下來足夠的城池。
趙侯在言語上被衛公壓著打,又聽出秦公言下之意,心裡的火氣終於控制不住,掀了案幾直接拂袖而去,「寡人一聲令下便有二十萬兵馬援助晉陽,秦公好自為之。」
秦公看著他怒氣沖沖離開,讓人將案幾挪出去然後一臉莫名的說道,「那二十萬兵馬在北方抵禦狄夷,只要調離趙國北部就會有外族作亂,趙侯是當我傻還是他自己被氣傻了?」
「年紀大了,老糊塗了也說不準。」衛公依舊是笑吟吟的模樣,唇角微揚扔出一句話,然後看著一直沒有開口的寶貝弟弟道,「霽兒,剛才看了出好戲,現在有何感想?」
還沉浸在兄長和秦公第一次見面就如此默契的少年人愣了一下,遲疑了一下然後說道,「哥,方才是否太咄咄逼人了些?」
「這便是咄咄逼人了?」衛公搖了搖頭,看寶貝弟弟似乎擔心趙侯回去後對他們不利,笑了一聲然後說道,「你們記住,寫在羊皮紙上的盟書尚且能隨意撕毀,私底下說過的話聽聽就行,真放在心上便中計了。」
這話不是和衛霽自己說,而是連秦公一起教育上了,諸國會盟向來會欺負生人,做慣了恃強凌弱的事情,如今自個兒變成弱勢一方,心裡當然會不好受。
趙國現在只是將當初搶到的城池吐出來一部分便如此捨不得,他衛國身為受害者,如今有能耐把城搶回來,就算冒險了些該,搶的也一定要搶。
這才到哪兒,他剛繼位時趙侯帶兵堵在帝丘城下,和魏國一起逼的他只能割地求存,那才是真正的咄咄逼人。
衛霽敏銳的察覺到他哥話中的寒意,點點頭表示自己記下了,然後在心中記下一件事,那就是他們衛國除了和隔壁魏國關係水火不容之外,和趙國一樣處於敵對雙方。
他原本以為趙國和他們沒有多大的仇怨,現在仔細想想,不是他們和趙國沒有矛盾,而是隔壁魏國的表現太過惹眼,壓得別人的動作就顯不出來了,然而魏王從來沒有在明面上表露過滅衛的意思,趙侯卻是從十幾年前就已經開始動手了。
衛國地方本就不大,趙侯奪取的衛國七十三鄉邑足足占了小半個衛國,在衛國君主還是他那沒見過的爹的時候就已經如此,他哥繼位那幾年國內亂象迭生,被趁機奪走的城池更不知道有多少,難怪哥哥和趙侯一見面就開啟了戰鬥模式。
秦公坐正了身子聽衛公講,會盟中的彎彎繞繞太多,如果沒有人帶著,秦國必定要吃上許多虧才能真正站穩腳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