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頁
厚重的實木門關的緊緊的,所有聲音都被關在了裡面,耳邊風聲呼嘯,似乎在嘲笑他這個君上的地位竟然如此之低。
門的另一邊,公子虔拍了拍手,回想起剛才鼎里的味道忍不住口齒生津,跺了跺腳將雪抖落然後朝衛霽所在的院子大步而去,「霽兒!該開飯啦!」
衛霽放下手中的竹簡,抬眸看著外面的天色,確定離他們吃過上一頓還不到一個時辰,然後繼續低頭做自己的事情。
怪不得始皇陛下要書同文,學一種文字就已經很困難了,然而生活在這個年代,一種兩種三四種,只要有心,找出十幾種完全不同的文字來完全不是難事兒。
不是所有人都有心力學那麼多東西,想要培養出來更多的人才,只能將文字書簡什麼的編的簡單易懂,能學會的人多了,選拔出來的人才才能更多。
公子虔在外面喊了幾聲,看衛霽不肯搭理他只得無奈作罷,反正廚房是他家的,裡面的東西怎麼也跑不了,還是再等一會兒吧。
衛霽耳邊終於清靜了,停下筆揉了揉手腕,然後撐著臉望著外面的積雪出神。
秦公想讓秦國儘快趕上山東諸國,現在看來似乎是異想天開,可是擁有後世記憶的他卻知道,最多不過二十年,秦國就會變成他想像中的那個樣子,甚至比他想像中的還要強大。
當然,一切的一切的前提都是商鞅入秦。
春秋戰國幾百年,士子可以去任何他想去的諸侯國出仕為官,並沒有什麼所謂的叛國投敵的罪名,周天子的存在感再怎麼弱小,天下在名義上也還是周室的天下,除非去北方投靠狄夷然後帶著他們攻打中原,不然就都算不上叛國。
諸侯國之間再怎麼打,從夷夏之防來看也都是內鬥,秦趙燕之間打的再厲害,該修長城逐北胡的時候也不會含糊,而南方楚地就更厲害了,擴張的同時進行民族融合,對外而言皆是華夏一族。
——君之視臣如手足,則臣視君如腹心;君之視臣如犬馬,則臣視君如國人;君之視臣如草芥,則臣視君如寇讎。
這時候的君臣之間的關係是平等的,若國君不用,國人自然可以去其他地方施展才能,商鞅入秦之前在魏相公叔痤門下為中庶子,公叔痤死後仍不被魏王重用,所以才在秦公頒發求賢令後入秦。
如果沒有什麼意外的話,應該就是明年了。
現在的秦國在山東諸國眼中和蠻夷沒有區別,換句話來說,這裡的商機還沒有人發覺,衛國商賈之道發達,如果能趁秦國沒有發展起來的時候先占據了商路,將來得到的好處不可估量。
在一切都沒有定數的時候,這些事情都得做的悄無聲息,衛國太弱,秦國如今也不強,悶聲發大財才最讓人開心,他們也只能選擇悶聲發大財。
衛霽微微揚起唇角,想再給遠在衛國的兄長寫封信,可一想上封信的信使這會兒剛走沒多久,最終還是決定下次再說。
如果短時間內收到兩封來自秦國的信,他哥怕是會擔驚受怕到寢食難安,雖然現在可能也沒好哪兒去。
房間裡安安靜靜只聽得見爐子裡炭火燃燒的聲音,小甲從廚房溜回來,難得看到他們家公子在發呆,踮起腳尖也不敢弄出什麼大動靜出來。
公子這是想家了?
也是,他們從小就沒離開過帝丘,忽然離開那麼長時間,怎麼可能不想家,雖然在這裡也不錯,但是君上在帝丘,公子心裡肯定想的慌。
他要是有個感情那麼好的兄弟,閒下來的時候肯定也會想,話說小乙這會兒在幹什麼?會不會被君上關起來然後在房間裡抱著被子哭?
唉,一個二個都不讓人省心。
衛霽聽見聲音回神,看到他們家小護衛站在門邊兒上皺著臉欲言又止的模樣有些疑惑,「小甲?」
「公子。」小甲慢吞吞挪進屋子,看著他們家公子眼中滿是痛惜,「再過兩個月,最多兩個月我們就能回去了。」
衛霽眨了眨眼睛,漂亮的眸子帶著些許迷茫,「兩個月後就能開春,怎麼了?」
「公子……您想好回去怎麼和君上說了嗎?」看著他們家柔柔弱弱的公子,小甲眼中的痛惜更甚,「君上還不知道您為什麼離家出走呢。」
都是怪那魏國公子卬,自己不檢點也就罷了,看他們家公子長的好就趁著醉意想欺負,如果不是這樣,公子怎麼會一氣之下帶他跑到和魏國有幾代仇怨的秦國來?
招惹一次也就算了,還想著帶他們家公子去魏國當質子,在帝丘尚且如此,去了魏國豈不是羊入虎口?
衛國如今靠著魏國在中原立足,就算君上知道也只能吃了這個啞巴虧,誰讓他們太弱惹不起人家,公子就是知道這些,所以才不讓他去找君上。
他們已經離開了那麼長時間,君上很可能已經查出來之前發生了什麼,他們如今在秦國還好,可回到衛國後總得面對,到時候還是沒法說出口啊。
小甲越想越難受,看他們家公子臉色不怎麼好又後悔自己為什麼提起這些,他回想起來心情都那麼不好,更不用說公子了。
「公子,鼎里的東西已經熬夠時辰了。」少年人在心裡將自己罵了一通,然後小心翼翼試圖將話題轉移到其他地方。
不開心的時候就多想想好吃的,公子卬是個混蛋玩意兒,咱們就當被狗啃了,何必為他傷神,最後受罪的還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