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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種不好可能會餓肚子,可仗打不勝國就沒了,國都沒了還種什麼地啊!
在秦國,打仗和種地一樣重要,為了打勝仗守住國土他們也得好好種地,地種不好糧食不夠湊不齊軍糧,打起仗來也不夠硬氣,秦人的血性是夠了,可血性不能當飯吃啊。
所以問題又繞了回來,安心種地還是很重要。
——聖人知治國之要,故令民歸心於農。歸心於農,則民朴而可正也,紛紛則易使也,信可以守戰也。壹則少詐而重居,壹則可以賞罰進也,壹則可以外用也。【1】
庶民能夠一心一意務農種地,徵兵收糧就都好辦,畢竟種地不像放牧,牧民循水草而居,哪兒水草鮮美就直接搭帳篷住下,水草不好了捲起來就能走。
種地不一樣,一旦開荒墾田,那就是幾十年的事情,百姓安心種地不隨意遷徙就容易登記造冊,如此一來,徵兵納糧直接循著戶籍冊就行。
商人大部分不會定居在某一個地方,像衛國那樣能不打仗就不打仗,實在必須要打了就拿錢去砸的國家可以商賈盛行,秦國就不行,以秦國現在這情況,不說秦人半路起家經商會不會賠本,真要舉國行商那就是朝著死亡的大道奔騰。
——夫民之不可用也,見言談游士事君之可以尊身也、商賈之可以富家也、技藝之足以餬口也。民見此三者之便且利也,則必避農。避農,則民輕其居,輕其居則必不為上守戰也。【2】
游士事君可以尊身,商賈行商可以富家,手藝出眾可以餬口,此三者可以隨便搬家,不管在什麼地方都能生活下來,所以他們在衛鞅眼中都是不能用的人,將來變法,這三類人必定會受到打壓。
衛鞅在魏國不受重用,入秦方能施展手腳,因為就算魏王重用,他的法家之學也未必能在強大的魏國施展開來。
魏國已經那般強大,上到魏王下到庶民,沒有人會有那麼堅定的信念去按照法令來生活,商鞅之法嚴苛,只有秦國這般已經走投無路迫切要強大起來的地方才能吞著血淚執行下去。
不變法就是死路一條,變法雖難,卻還有一線生機。
他如今住在秦國,衛商不會受到太大影響,變法限制的是秦人,對別國商旅沒有影響,就算有些影響,他們的商隊直接和秦公對接,來往間帶的多是鹽鐵等物,影響也影響不到他們。
用後世的話來說,他們就秦國的「皇商」。
秦人行商受到限制,可衛人不能冒那麼大風險去塞外草原,現在離新政變法還有幾年,等再過幾年就沒機會了。
「帶人過去沒問題,只要他們吃得了苦受得住塞外艱辛,種子我會讓人留意,有什麼新鮮東西都給你留著,不過帶酒就不必了。」公子虔搖了搖頭,表示那等好酒他們自己人還不夠喝,怎麼能去便宜塞外的戎狄胡人?
「長公子覺得那些燒酒很好是不是?」衛霽笑了笑,看著公子虔詢問出聲,「若有一壇燒酒放在面前,需要用上好的戰馬來換,長公子肯換嗎?」
現在草原上最大的幾家部族還沒有形成,對秦國來說最大的威脅並不是來自草原。
戎狄其實並不是都住在塞外,早在春秋年間,他們的足跡幾乎遍布中原,尤其是秦晉兩國,住在那裡的戎狄人並不在少數,只是幾百年間戎狄部落要麼被諸侯國吞併,要麼就是被趕到北邊,總之一句話,想留下來就得聽他們的。
比如不久前被公子虔帶兵滅了的西戎獂王,獂部落此後就歸秦國管轄,過個幾十年上百年其中的百姓就和普通秦人沒什麼區別了。
被吞併的戎狄部族很多,還有一部分不肯寄人籬下,就捲鋪蓋拖家帶口舍了生活舒適的中原地區,眼含熱淚的去西邊或者北邊和那些原住民搶地盤去了。
他們欺負不過中原諸侯,打起草原上的部落還是下得了手的。
春秋時期草原上的樓煩林胡月氏烏氏等部落都很弱,後來不斷有中原逃過去的戎狄人前去投奔,人多了後來自然也就強大起來了。
雖然名為投奔,但是戎狄人多又能打,最終能控制部落的究竟是誰還說不準。
如今秦國附近還有義渠西羌月氏烏氏等部落存在,趙國附近有樓煩林胡等,說強大也不強大,但是說弱也不弱了。
衛霽在心裡真情實感的為這些部落掬一把同情的淚水,弱小的時候受欺負,強大起來更要受欺負,他們如今的實力越來越強,再過個幾十年,義渠就得歸秦,樓煩林胡更是被趙國武靈王一塊兒給滅了。
還能怎麼辦,怎麼打都打不過,除了繼續向北逃向西逃還能咋滴?
如果不是因為中原諸侯國太過強勢,使得戎狄不得不一步步向北向西逃,月氏匈奴東胡等政權也不會那麼快強大起來。
匈奴接收的難民最多,實力膨脹的也最厲害,然而這並沒有什麼用,因為那時候中原已經完成了一統,秦國一家獨大,始皇帝陛下一聲令下,蒙恬就直接率兵「卻匈奴七百餘里」,將他們從草原新晉大哥又打成了弟弟。
直到後來中原又陷入戰火之中,冒頓單于橫空出世,匈奴才又成為塞外的最強大的部落,甚至一度統一了草原,將中原政權打壓的抬不起頭。
不過這些都是後話了,變數從他秦國睜開眼睛的時候就已經發生,接下來會是什麼情況誰也沒有辦法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