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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人知面不知心,他雖見過公子虔,可公子虔畢竟不是秦國主事人,秦公是個有能耐的,如此他才更不放心。
秦國崛起的速度實在太快,只現在就能讓趙侯捏著鼻子認栽,將來只能更強悍,百年之後的事情他管不了,近幾十年還是能說上兩句的。
馬車慢吞吞朝著城外會盟台而去,衛公坐在裡面,掀開帘子朝外面看了兩眼,然後才回頭嘆道,「秦公的運氣果真極好,竟然趕在變法之前在山中尋到紅薯土豆這些救命之物,不然他和衛鞅本事再大,變法也不能這麼順暢的推行下去。」
看看別人家的變法,再看看自己家的家變法,多說都是造孽,運勢不偏愛衛國他也沒辦法,還能回到幾百年前拽著老祖宗的衣領讓他抓住時機強衛不成?
衛氏出了他這個天才已經是難得,能把弟弟和兒子教的這般出色也是他的本事,就不要強求前輩先祖多有本事了。
衛霽聽著他哥感嘆,摸了摸鼻子識相的沒有說話,他最初把東西給公子虔也不只是因為貪那一口吃的,而是的確想讓秦國的變法順暢些。
後世之人對周時分封的諸侯國不會有什麼特殊的感受,從始皇帝建立第一個大一統的中國開始,整個華夏大地都是他們大天朝的,其他的都不重要。
他最初在秦國醒來的時候還帶著幾分不真實的感覺,就算知道自己是衛國公子,想到秦國再過百年就能一統天下,又正好是在商鞅變法之前,自然想讓變法變的輕鬆些。
後來接受了自己的身份,琢磨了許久衛國的處境,竟然覺得當時的做法並沒有錯處,以他衛國公子的身份,與秦國交好對雙方都有好處,別的不說,至少能讓衛國將來被吞併之前過的舒坦些。
回到衛國之後他哥的確也是這麼打算的,衛國的位置實在太差,全盛時期尚且能被幾千蠻族踏平國都,落魄了幾百年早已無力回天,不管將來天下會被哪家搶去,最終都輪不到他們說話,他們能做的只是讓衛人過的更好,僅此而已。
只是話是這麼說,聽他哥這麼感嘆,他心裡也還是有些愧疚不知道該怎麼說,他對秦國有著來自後世的信心,萬一哥哥想的是連秦國那麼貧弱都能翻身,衛國難保還能救回來呢?
「別多想,那些東西就算送到衛國也沒多大用處,只有在秦國才能救命。」衛公在寶貝弟弟額頭上敲了一下,看他開始胡思亂毫不掩飾的說道,「昨兒剛誇你聰明,怎麼睡一覺就又迷糊了,連熙兒都知道的道理,用得著哥哥反覆強調嗎?」
天底下和他們衛國這般富庶的諸侯國不多,就連隔壁魏國那般強大,隔三差五也總會有災荒需要救濟,衛國地方小,又全部都是沃土膏壤,正好省了那些麻煩。
他們不求爭雄稱霸,只求在亂世中有自保之力,那些東西放秦國能讓秦國起死回生,放衛國卻能讓衛國直接消失,就算霽兒沒有在秦國拿出來,他也不敢隨隨便便讓衛人耕種。
比起強國,還是存活下來更重要。
兄弟二人很快到了會盟台,如今還沒到選出來的良辰吉日,秦公和趙侯都不見動靜,兩邊的行轅隔著台子駐紮,一下馬車便是迎面的肅殺之氣,衛公眉頭一皺,掃了一圈然後斯斯文文開口道,「若非會盟之地不可動兵,這兩方恐怕已經打起來了。」
都是經常跟草原外族幹仗的諸侯國,哪個都不是好脾氣的,難為趙侯在猜出端倪後還能耐心和秦公耗下去,這麼多年的確不是白活,果真老奸巨猾。
衛霽看著他哥滿臉可惜的模樣,似乎生怕兩邊打不起來一樣,咳了一聲假裝剛才什麼都沒聽見,遠遠看到景監從帳中走出來於是走過去打招呼。
秦趙兩國在這裡打起來,熱鬧是熱鬧了,他們衛國也討不到好處,哥哥難道是更年期到了,怎麼最近老是有些奇奇怪怪的想法?
不對,男子沒有更年期,而且哥哥才三十多歲,遠遠不到那個年紀,大概是他想多了。
秦公早早得到衛公要來的消息,沒想到他連衛霽一起帶來,許久不見心裡也是惦記,就算傳回櫟陽的消息說這孩子沒事兒,也還是在看到人氣色尚可時才終於放下心來。
營帳中都是他的心腹,在衛霽面前也不用遮掩什麼,安撫的看了一眼有些擔心的少年人然後很是熱絡的將神色矜貴清雅逼人的衛公引到輿圖旁,「衛公多次相助,大恩大德渠梁無以為報,正好趙國來犯,大哥看看想讓他們還哪幾座城。」
原本想著過來吵架的衛公愣了一瞬,不知道為什麼秦公看上去如此穩重一個人,行事說話竟然比公子虔還讓人驚訝。
開口就叫大哥,這是服軟還是另有所求?
而且,讓趙國歸還之前侵占的衛國城池,他真的沒有聽錯話?
衛公若有所思的看著被劃的幾乎看不出原樣的輿圖,再看看人高馬大卻異常認真的秦公,皺著眉頭想了許久,最終也沒說出要哪幾座城。
難怪霽兒昨天沒有多問,和秦人打交道不能有太多彎彎繞繞,不然就會被他們給帶偏,還是他主動出擊更穩妥,「公子虔攻下晉陽,秦公不欲為秦國謀利,反而想讓趙侯讓出已經歸趙的衛國城池,秦國朝臣豈會願意?」
他來了,他來了,他邁著六親不認的步伐走來了。
衛霽心裡瘋狂閃爍著紅燈,看他們笑意不達眼底果斷將營帳內站著的士兵趕去外面守著,然後拉著景監在旁邊坐下,做足了乖巧聽話不惹事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