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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前城中那家衛人開的酒肆放出了一張方子,能讓普普通通的菽變得滑嫩好吃,別的東西他們吃不起,菽還能沒有嗎?
貴人們能將酒肆里的其他吃食嘗過來一遍兒,他們普通人沒那麼多奢望,偶爾能有些新鮮吃食就滿足了。
君上讓櫟陽周圍的下等田種了許多不認識的蛋蛋,據說那東西一畝地產量比粟麥多五六番,如果真能種出來,今年冬天就不會有人挨餓了。
開春打了幾場勝仗,櫟陽城裡的精神氣兒明顯比去年冬天好了不少,就算國君要用別國士子來做官,這些庶民也只是念叨幾句,然後很快又關注其他事情去了。
畢竟對他們來說,誰來做官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怎麼填飽肚子。
天光破曉,清晨薄霧朦朧,沒來得及在院中飄一會兒就被日光盡數驅散,雖然已經快要入秋,但是熱度依舊沒有下去。
城裡城外很是熱鬧,都在趁熱度還沒有上來時將要辦的事情辦完,等正午的時候就能回家休息了,要是頂著大太陽還要幹活,那才是真的要命。
衛霽早早醒來,把自己打理好然後等著孫大軍師過來,那人大概是直接被教訓了,最近早上一起來就把自己扔到這兒,死活不肯和衛鞅同處一室。
沒辦法,他看見那人就想找事兒,又不能真的壞了人家的大事兒,可不就只能避著了。
那小子之前過來時明明沒有帶多少東西,誰知道才過了兩天那房間裡就堆滿了竹簡,更可怕的是,他根本沒注意到那些竹簡是怎麼出現的。
衛鞅是個可怕的男人,在又一次生活在一起之後,孫大軍師和以前下了一樣的定論。
「先生,今天秦公會過來,你要不要在旁邊看看他們倆談什麼?」衛霽將洗乾淨的梨子遞過去,眨了眨眼睛試圖一起做壞事。
孫伯靈啃了口梨子,很好的被酸酸甜甜的果子撫慰到,然後一本正經的拒絕道,「不行,秦公和衛鞅要談事情,我們在旁邊會讓那個他們放不開。」
「朝會議事也有好多人,如今只有幾個熟人尚且放不開,將來在大殿上議論國事時該怎麼辦?」少年人振振有詞說著,他平日裡安靜慣了,陡然這麼期待的想干一件事,倒是讓人不忍心拒絕。
孫伯靈本就不是什麼穩重的性子,看著眼前亮晶晶的眸子有些糾結,「先說好,如果秦公要揮退旁人只留衛鞅一個,咱們不能偷偷躲在旁邊聽。」
主要是,他坐在輪椅上也不好藏啊!
衛霽悄悄比劃了個勝利的姿勢,然後眉眼彎彎開心的說道,「先生放心,長公子待會兒也過來,不只你我二人。」
坐在輪椅上的娃娃臉青年頓了一下,看著挑挑揀揀從盆里找到顆酸棗就眉開眼笑的少年人忍不住也笑了起來。
不用問,肯定是他自己想看,不然以公子虔的性子絕對不會主動來聽這些。
在櫟陽那麼多天,他算是看明白了,公子虔看公子霽的眼神和家裡那幾個小公子完全沒有區別,這是直接把人當小輩了。
他們公子霽一直覺得自己是個大人,其實就是個需要哄著慣著的小孩兒,耍起小性兒來和小太子完全沒有區別。
額……雖然他沒見過公子霽鬧脾氣,但是只想像也能猜出來,都是千嬌百寵長大的,脾氣肯定都差不多。
倆人正說著,外面就傳來了敲門的聲音,衛霽眼睛一亮,不等小甲小乙出來就自己跑了過去,「長公子早。」
公子虔翻身下馬,看他親自過來開門笑罵了一句,「你小子是不是興奮的有點過了頭?」
「哪兒有?」少年人無辜的眨了眨眼睛,看到後面還跟著幾匹快馬知道秦公也快要到了,「君上待會兒是在這兒還是去隔壁?」
如果秦公真的在朝會上召見衛鞅,他還真沒法子去看,畢竟是朝會,他一個外人貿然出現還不得被人數落死?
可現在是私下裡見面,沒那麼多規矩,不正是滿足好奇心的時候嗎?
「去酒肆後院,今兒跟來的人多喧鬧,怕你嫌煩。」公子虔擺手讓其他人直接去酒肆,然後一邊走一邊說,看到孫伯靈面前放了許多瓜果,不用讓自己就拿了一個開始啃。
衛霽把門關上,回過頭來有些疑惑的問道,「除了君上還有誰要來?」
「老甘龍、杜摯、公孫賈……總之來了好些人,衛鞅要出仕,總得拿出點真本事來服眾。」公子虔大剌剌的在旁邊坐下,想起在衛霽和孫伯靈好像還不認識這些人,緊跟著又解釋了一句,「這麼說吧,他們大部分都是秦國老氏族,而且對外來士子都不怎麼友好。」
孫大軍師坐正了身子,看著說完之後繼續啃果子的秦國漢子問道,「若是這樣,直接在朝會時召衛鞅入宮不更方便?」
「的確如此,不過既然霽兒想看朝會上的交鋒,換個地方也不是不行。」公子虔看著不好意思別過臉的少年人,笑了兩聲然後說道,「秦國臣子不少,先生也該見見了,不然以後出門都不認識算什麼事兒?」
孫伯靈笑盈盈看著躲到公子虔後面的少年人,搖頭晃腦好一會兒才又說道,「所以還是因為公子想看熱鬧,對不對?」
「明明是先生腿腳不方便,秦公體恤臣子,所以才帶人來這裡。」衛霽理不直氣不壯的反駁道,臉上卻不自覺的紅了起來。
他以為只是秦公自己過來,最多不過加個公子虔,怎麼也沒想到會有那麼多人,早知道會是這樣,他連看熱鬧的心思都不會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