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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原本覺得只是臏刑的話,以他的本事足以讓人恢復到最好的程度,然而沒想到龐涓下手太狠連後續治療都算計了進去。
安邑是他的地盤,被剜去髕骨後短時間內孫臏絕對無法行走,若無意外過些日子便能直接將人斬草除根,他是有多忌憚這位同門師弟,連區區幾天都等不得,非要把孫伯靈的腿廢個徹底才肯罷休?
孫伯靈猛的鬆了一口氣,身上力氣泄了大半,靠在旁邊的案上有雙目無神呢喃道,「能站起來就好,能站起來就足夠了。」
臏刑殘酷,受過此刑之人後半生痛苦不堪,公子霽能讓他的傷勢痊癒已是難得,更不用說還能站起來了。
「今日天色已晚,待明日進城後再換藥材,先生放寬心養傷,只有傷口長好接下來才能施針。」衛霽將燈盞放在案上,簡單說了幾句然後換了話題,「我知道先生心裡有很多問題,霽非聖人,救人自有所圖。」
「伯靈洗耳恭聽。」孫伯靈回過神來,將紛雜的心緒壓下然後啞著嗓子開口。
景監依舊處在震驚之中,看他們公子是真的有辦法治臏刑忍不住驚嘆出聲,察覺到兩個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然後才假咳一聲正了臉色,拍了拍身上灰塵就要出去。
他只知道公子霽懂醫術,卻不知道他的醫術竟然連刑罰之後的傷勢都能治,長公子啊長公子,您當初怎麼就不說的清楚點,這究竟還有多少事情是他不知道的?
「景監將軍且慢,此事無需避嫌。」衛霽將人攔下,讓他將秦公的求賢令拿出來遞給旁邊之人,然後倒了杯熱水慢吞吞抿著。
這時候士子做事的普遍特徵就是徹底,說的徹底也做的徹底,後世或許覺得這種心態很奇怪,但是對他們來說,有些東西就算丟了性命也不能放棄。
秦公這般君主對想要出仕的士子來說千載難逢,能禮賢下士的不少,但是能讓每個人都施展手腳的卻寥寥無幾,如果秦公真如求賢令上所說這般,孫伯靈不會不心動。
好在龐涓雖然費盡心思將這人陷害入牢,卻沒有私下直接將人殺掉,士子出仕看重聲名,如果背上殘害同門師兄弟的罪名,就算有才君主也不敢用的太放心。
景監愣在原地,他沒想到衛霽將人救下是為了秦國,慌忙將身上帶的求賢令原文取出來雙手拿著遞了過去。
這些天在酒肆中聽到了不少消息,其中龐涓孫伯靈師兄弟二人所占比例甚重。
傳言中這師兄弟二人在跟隨老師學習時感情頗好,約定了以後誰若能出人頭地定會像君主引薦另一人,後來龐涓在魏國得到重用便寫信將師弟請來,可惜孫伯靈心生嫉恨想趁夜把兵符偷走,被府里侍衛發現後直接下獄了。
酒肆間流傳的消息真的少假的多,但凡談論的多的,要麼是背後有人推動,要麼就是這事兒真的與所有人息息相關。
他在中原做過暗探,對分辨消息真假很有經驗,龐涓孫伯靈二人的事情或許會在酒肆中惹人熱議,接連許多天還在談論的可能性卻不大,以他的判斷,其中必然有人做了手腳。
如此一來,傳聞的可信度便要大打折扣。
能被秦公派來中原的都不是庸才,衛霽將杯子放下,知道景監自己能想明白其中的彎彎繞繞,等了一會兒才溫聲看開口,「龐涓領兵之能列國有目共睹,先生與他師出同門,本事應當不比他差,不然他也不會設計加害先生。」
孫伯靈將羊皮紙上言辭懇切的求賢令看完,垂眸想了一會兒然後問道,「公子如何確定是龐涓陷害而不是伯靈真的偷盜兵符?」
「以先生之能,想要兵符何須去偷?」衛霽笑著回了一句,知道這人心中正在猶豫,簡單說了幾句然後讓景監將他送回去休息。
在衛國沒法讓這人報仇,去秦國就不一樣了,秦國現在什麼都缺,孫臏在齊國幾十年只會吃飯睡覺打龐涓又能如何,能打龐涓還不夠嗎?
秦國和魏國那是碰著個機會就能打的不可開交,龐涓是魏國上將軍,軍中除魏王之外就是他說了算,這人在秦國如果也能除了吃飯睡覺外就致力於打龐涓,那簡直就是一心報國的股肱之臣啊。
雙腿無法行走是個大問題,只是在趕路的時候不好動筆,等到帝丘後再試著能不能畫出副輪椅來,城裡的工匠手藝很好,有圖紙參考的話造出來的物件兒應該不會比後世差太多。
衛霽將事情記下,看著不遠處閃爍的火光心情很是愉悅,平白得了個能壓制龐涓的大軍師,這幾天的時間沒白耽誤。
回頭有機會的話一定要讓秦公和公子虔好好謝謝自己,一個良將可抵千軍萬馬,他給秦國送去這麼個大才,在通商的事情上多照顧衛國幾分不過分吧?
少年人煞有其事的想著,反應過來自己這樣竟然跟小孩兒討賞一樣不由笑了出來,剛想吹了油燈休息,卻敏銳的聞到藥味從帳篷外面傳了過來。
只是一個愣神的時間,小甲便端著藥碗掀開帘子,小護衛將碗放在旁邊,看著他們家公子露出了大大的笑容,「剛熬好的藥,要趁熱喝才行。」
衛霽下意識摸了一下額頭,確定自己的燒已經退了,吃過東西後身上也有了力氣,於是一本正經的回道,「是藥三分毒,小甲,燒退了就不需要再喝藥了。」
「這是補藥,在櫟陽時宮裡的疾醫開的方子,公子快喝吧。」小甲絲毫不為所動,這句話他已經聽了不知道多少遍,每次想斷掉湯藥都會這麼說,身體重要還是不吃藥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