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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她隱隱知道對方是不能護著她一輩子的,可卻總下意識迴避這樣的想法。
如今對方驟然翻臉,令她突然接受了這樣的現實。
當盛欽不想將她放在眼中的時候,她便什麼也不是了,同旁人無甚差別,尊為皇子,在他眼中亦可如塵埃般微渺。
是夜,素春進了內寢,見陵玉睜著眼睛仍舊未眠。
她心下又是淒涼又是惶恐,無聲地跪在了陵玉地床邊。
她同陵玉數年來積累深厚的主僕之情,也許就在這一夕間全然崩塌。
陵玉看似心胸寬闊,待人溫和,可內心卻鮮少有信任依賴的人。
當她信任一個人的時候驟然遭遇的背叛,在她的心底便會出現一道細小的裂口,即便她可以不去追究,但這裂口也一樣會日漸增大。
“從何時開始的?”陵玉不去看素春可憐的模樣,只是低聲道。
素春驟然聽到對方發問,周身微顫,隨即回答道:“起初……起初是世子爺在親事上幫了奴婢,後來他便時常問奴婢關於您的狀況,奴婢一面因著您同他的關係親密,一面因著私情,便一直替他看著您的動向。”
陵玉閉了閉眼,心裡頭的難過還是止不住往外泛濫。
素春見自己竟真的有勇氣都講出來,索性咬牙繼續說道:“以往的事情您是不會察覺,只是這一回,世子爺要奴婢不僅要奴婢瞞著您,還要奴婢引您離開,奴婢……都一一照做了。”
陵玉翻了個身,整張臉朝里,讓對方看不清自己面上的情緒,片刻沉聲說道:“你出去吧,我要休息了。”
她的聲音冷得沒有半點溫度,令素春徹底失去了希望。
她明白了陵玉的意思,對方沒有要同她計較的意思,同樣,往後也再不會信任她了。
素春心底驀地一陣抽痛,並非因自己失寵而難過,而是替對方難過。
難過的是,陵玉從此以後,又少了一個身邊人。
她一言不發從地上爬站起來,輕手輕腳上前去替陵玉吹滅了床頭的燈,又定定地瞧了陵玉一眼,這才轉身出去了。
陵玉閉上眼睛,滿腦子混沌,好似白天與黑夜攪合到了一起,白不是白,黑不是黑,而是一種混沌模糊的灰,讓她很難前路。
原來……盛欽一直都監視著她的一切。
難怪回回她出了事情,他都能第一時間出現,也難怪在她剛剛做出要給菀娘名分的決定的時候,盛欽便又突然出現,將菀娘送給了聖上,讓她陷入一種無能為力的境地。
第48章 故夢初醒來
菀娘封妃的第二日, 許多賞賜便如流水一般進入了靜沅宮。菀娘穿著新制的宮制華裳坐在鏡桌前,任由著宮人打扮伺候, 對於這一切並無太大的欣喜與得意。
她身旁宮人阮喜見狀道:“旁的人都知道娘娘您是下人出生, 可奴婢卻瞧著您像個大家閨秀, 天生便是個做主子的料呢。”
菀娘聽她奉承自己,僅是抿唇一笑, 抬起蔥根似的手指撫了撫自己的臉側,問道:“你不覺得我輕浮嗎?”
“娘娘何出此言?”阮喜道:“您跳那舞的時候奴婢也在, 可同旁的舞姬不同, 您就好比是那花中富麗的海棠,若非氣質不俗, 如何能被聖上一眼相中呢?”
阮喜說得十分堅定,顯然是認定了自己被分配到了一個前途不可限量的好主子身邊。
菀娘笑著接過她手中的玉梳,順著耳邊碎發, 卻不以為意。
當年她在青樓的時候即便什麼都不做,旁人也要罵上一句“婊/子”。
如今她通過舞曲諂媚,卻偏偏成了旁人眼中氣質高貴之人, 於她本身而言便是一種可笑的諷刺。
“娘娘, 二殿下來了。”外頭一個小宮女進來傳話, 菀娘動作頓了頓, 便將玉梳放下了。
“您先前是在二殿下那處待過的, 二殿下來尋您, 可是要避嫌的……”阮喜低聲說道。
菀娘起了身, 攏了攏輕軟繡花的綃紗外衣便朝外走去。
裡頭腳步聲傳來, 陵玉便朝那處看去,便瞧見一個粉衣宮女上前去掀開了珠簾,裡頭走出來一人,珠佩步搖,微步叮響,一身青草碧地織花金絲面緞裙衫,襯得她膚色似玉脂瑩白,穿在她身上,令她的氣質與身份都有了極大的變化。
菀娘屏退了左右,對她道:“你來見我,可是要同我致歉?”
陵玉見她這樣說,忍住了心下幾分難過,對她道:“不,我不是來同你致歉的。”
菀娘抬眸,笑著說:“你不是來同我道歉的?這可真不像你平時的性子。”
陵玉道:“我只是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情,只是還需要得到你的確認。”
菀娘望著她,似乎猜到了她的想法。
“其實你並不需要我來同情是不是,即便我待你再好,你最終都只會聽我二哥說的話,是不是?”陵玉望著她,心下五味雜陳。
菀娘嘆了口氣,道:“你都明白了是嗎,這樣也是好的,這樣……也總好過你總將那人當做個聖人看待。”
陵玉緊了緊手指,心猛地一沉。
菀娘對她道:“殿下,其實我們都是一樣的……只是,我是你的局外人,我看到的很多東西時你看不到的,說句大不敬的話,你的現在,便如同我的過去一般,你的心若是能夠堅硬起來,你是不會重蹈我的覆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