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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日光照射,四下里洗去污垢的顏色愈發鮮艷。
陵玉一覺醒來,若非看見盛欽留給自己的藥膏,險些就以為昨天晚上只是噩夢一場。
“殿下怎麼這般不小心,睡個覺也將自己身上弄得一身浮腫?”素春很是納悶。
陵玉訕笑說:“我便說了睡覺前不能多喝水的,這事也怪丟人的,你可不能亂說。”
素春連連點頭,伺候她洗漱。
陵玉穿好衣裳出了門,神情甚為悠閒,頗有一種大難不死必有後福的心態。
“殿下,咱們早上去花園裡溜溜可好。”素春腆著笑臉忽然說道。
陵玉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道:“去花園做什麼?”
“我早上起來聽福春說花園裡的花都開了,地上還掉了幾個花頭子,我想撿回來給一屋子裡的小姐妹也一起染丹蔻。”素春吐了吐舌,少女做派很是可愛。
陵玉笑道:“也好,你帶上籃子,我帶你去,你回頭就在我面前做給我看罷。”
素春興奮地連連點頭,轉身就去拿了東西。
主僕二人心情甚好的散步去了花園,便如素春所說,地上被雨打落了不少花苞,撿起來依舊是嬌艷欲滴的模樣。
初看時,陵玉還有些耐心,偏那素春撿的仔細,陵玉便抻了個懶腰,轉身溜進了花門裡去,往旁出散心。
宮廷之大,大多數地方陵玉都是鮮少去過的。
但這處處旮旯多多少少她都有些熟悉。
譬如這個方向便是浣衣宮人在浣洗衣物的地方,陵玉一眼望過去,見這些浣衣宮人中也不乏姿色姣好的年輕女子,不免心中唏噓,只覺可惜。
她再低頭一瞅,便看見角落裡歪倒著一個陋衣宮人,可四下里人來人往,好似都沒有看見她一般。
陵玉不免生出了好奇,她走近了幾步拿腳踢了對方兩腳,卻見對方吱唔了一聲。
“你這老婦,為何不起來做事情?”陵玉問道。
對方低著頭,聽到她的聲音竟然忍不住抖了抖,聲音喑啞無比地吐出了兩個字來。
“貴、貴妃……”
陵玉皺眉,蹲下了身看向對方的臉,道:“這後宮唯一的貴妃便是我母妃,她已離世多年,你可認識她?”
那老婦見她忽然湊近嚇得大喊。
陵玉險些被她頂撞到,幸而身後有個嬤嬤將她扶開。
“奴婢該死,竟不知殿下在此地,險些讓瘋婆子衝撞了您。”這嬤嬤挽著袖子,是這浣衣宮女們的管事人。
陵玉擺了擺手道:“無妨,是我自個兒閒著無聊,這人竟是個瘋子?”
“正是。”嬤嬤說道,“她曾在金貴妃的宮中伺候過,後來因為犯了錯被罰來此地,沒多久又被不知道哪裡來的瘋狗咬了一口,她便成了這樣,一直都不正常。”
“原是如此。”陵玉道:“那你便好生照看她吧。”
她低頭見那婦人沉默不語,便也撫了撫衣擺上的褶子離開了此地。
嬤嬤見她人走遠了這才蹲在了婦人面前,低聲說道:“你還有什麼想不開的呢,你這幾天都沒喝藥,精神是愈發不濟了,待我端了藥來,讓你喝了好睡一覺歇歇。”
從那浣衣局走了出來,陵玉心底莫名就多了份沉甸甸的感覺。
興許是那老婦不經意間提到了“貴妃”二字,又提醒了她。
陵玉想著那日去冷宮時已接近天黑,她看不仔細,又受到驚嚇,匆匆歸來,卻也在心裡留了個梗刺一般,總是惦記。
她心中想道,不如便趁著白日,再去那宮中探看,也好給自己吃顆定心丸。
陵玉順著記憶探路,竟不如先前隨著直覺摸到冷宮那般簡單。
七繞八拐不說,還險些走岔了路,好在她多少還存些耐心,多繞了幾圈,這才找到。
這冷宮的門夾著縫,顯然是她走後沒關緊門,之後也沒有人再過來。
她推門進去,院子裡經了一場大雨,似乎乾淨了許多。
陵玉抬頭瞧了眼日頭,心口稍稍安定。
她走進屋去,屋內透亮,竟少了幾分陰森之感。
她照舊來到了金貴妃的寢榻邊上,看到那截染血的斷木,確認了上面的血跡是經了年歲的。
陵玉嘆了口氣,湊近仔細看去,發現這血跡不僅沁入了木心,還順著外面一層紅漆往下淌去,一直流淌到了地面。
這血跡古怪,且照這般情形看來,還流了不少的血,若是因此喪了命也不是不可能。
她為了看的仔細,還將一旁腳踏挪開,露出地面上大片的血跡,顯然是一直都無人敢來清理。
陵玉掩住口鼻,實在難以猜出這背後的隱情。
她母妃是個喜潔之人,若是宮人的血漬,對方必定一分鐘都不能忍受,便會讓人即可清理乾淨。
便是她不說,也會有日常掃灑的宮人會打掃寢室。
可偏偏這裡的血跡被保留了下來,這著實令人難以揣摩清楚。
陵玉退後一步,腳下忽然被東西一硌,她低下頭去,看到腳下踩到了一顆通體雪白雪白的珍珠。
這珍珠足有貓兒眼般大小,個頭甚為惹人注目。
她彎腰將珍珠撿起,輕輕拍了拍墜著珍珠的紅色絡子,神情忽然變得猶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