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陵玉卻搖頭,“我不信。”
“你如何才信?”盛欽問道。
陵玉忽然就笑了,她眼含著淚光說道:“我同你已經撕破了臉皮,我也不知我今日究竟還能不能活下來了,我們便將這一切交給天意,我若是死了,那麼我就信你!”
她說著便猛地揚起那匕首往自己胸口刺去。
盛欽幾乎是下意識伸手就抓住了那刀刃,將她的舉動制止。
他的臉上終於再抑制不住憤怒,將她手中的匕首狠狠奪下,丟在了一旁。
“陵玉,你究竟鬧夠了沒有?”
陵玉看著他笑說:“你瞧見了,我還活著,所以我只要還留有一口氣,我就不會信你說的每一個字。”
盛欽氣得胸口起伏不定,卻在下一瞬猛地轉過身去,對秦淮吩咐道:“你去讓人備好馬車”
“侯爺,你想做什麼?”秦淮忽然有些不好的預感。
盛欽道:“我要同她離開這裡。”
眾人頓時驚愕無比,就連跪在地上嘴裡被塞上了破布的陳玄頤都仿佛見了鬼一般。
“你、你說什麼?”陵玉不可置信地問道。
盛欽轉過身去,看著她逐字逐句說道:“我答應你,同你一道離開這裡。”
“侯爺,你也瘋了……”秦淮怔怔說道。
“可你自己說過,開弓沒有回頭箭的……”陵玉仿佛被他驚住,仍舊不信,試圖將他的話搬出來堵他。
“是沒有,所以離開這裡以後會發生什麼,一切都只能看天意。”盛欽扯了塊布將手掌包裹起來,絲毫不顧及那隻傷痕累累的手究竟為陵玉淌過多少的血。
他對她道:“你同我離開後,自然不會再有人為難他們。”
陵玉看了他許久,似在打量他究竟有沒有騙自己。
“你可以再信我一回。”盛欽對她說道。
陵玉也不知自己最終有沒有點頭,只是一直到她坐在了已經跑到了荒郊野外的馬車上,她都還沒能回過神來。
他二人仍舊穿著一身大紅的喜服,卻在深夜裡私逃一般,極其古怪。
“等出了城,我便同你尋一處不起眼的地方將衣服換下。”盛欽對她說道。
陵玉聞言極為遲鈍地抬起頭來看他,整個人都好似麻木了一般。
只是看著看著,她整個身子忽然都顫動起來,她用手蓋住了臉,顫抖的幅度卻愈發明顯。
然而還不等盛欽開口,她便再也忍無可忍地笑出了聲,也笑出了淚。
馬車卻也在這個時候突然停止下來。
第86章
陵玉慢慢放下了遮住了臉的手指, 臉上笑和淚同時褪去, 表情漸漸冷卻只餘下一片寒意,就連她的目光也變得分外冷漠。
她這樣的表情同先前都不相同。
她或喜或嗔,或怨或恨, 那都源自於心中緊緊繫著一根對於盛欽情誼的繩線。
而當下, 她的冷是一種淡漠,那種淡漠中隱隱透著一種絕情的意味。
盛欽卻錯過了她的表情, 此刻下了馬車, 他便看到車夫不知何時中了暗箭,倒在了地上。
不待他仔細查看, 林中忽然亮起了火光。
便在離他不足十尺的距離之處,那裡黑壓壓圍著一群人。
在那群人前面,還站著一個本該病危垂死之人。
“我從前只知道你是個心思縝密的人,卻從來沒想過, 你竟也會有沖昏頭腦的這一天。”陵徵當下穿著一身黑色錦袍,就連語氣都是他一慣的祥和, 仿佛就在告訴旁人,他是個根本就沒有任何攻擊力的草食動物,他和盛欽這種雙手沾滿鮮血的孤狼是一種截然不同的立場。
盛欽淡聲道:“我也從不知大皇子殿下還有這樣好的演技,竟能將一個垂死之人演得如此逼真,你重病之下將陵玉託付給我, 原來竟全是為了設下今日的局。”
“我亦曾想做這樣的打算,只是陵玉她並不願意。”陵徵說道。
盛欽似料到了什麼,臉上卻再笑不出來, 他正要轉身,卻忽然覺得一陣眩暈襲來,他忙伸出手去扶住了一旁的樹幹,卻還是跪倒在地上。
手掌的傷口摩擦著粗糲的樹幹而令他吃痛,這才清醒幾分,沒能徹底暈過去。
他抬起頭,便瞧見陵玉不知什麼時候走到他身後,那大紅色的裙褶被風吹得如水波般晃動,偏又有些刺目。
“想來這是你唯一一次給我機會,願意帶我離開,卻偏偏這樣的遲……”陵玉低聲說道。
盛欽垂眸,餘光卻只能掠過她裙擺上的花紋。
“這不怪你,這一切都是我虧欠你的……”
就在方才,他看見她穿著一身大紅的嫁衣,她站在那雙喜紅燭前,卻為他哭得那樣傷心,她本就是個活在陽光下的人,他從未想過要將她一同扯入這黑暗中。
也正是在那某個瞬間,他便再也壓制不住心底一直在極力掙脫的情緒,他想他可以就衝動這一回,他要不顧一切後果帶她離開這裡。
這是他頭一次不去思考過程和結局去做事。
他仿佛突然就變成了一個毛糙而衝動的少年,他僅僅是想要止住她的眼淚,他便那樣去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