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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陵玉卻也並非全然都只是怕,她一則是怕,才向他求饒,另一則則是怕她藏在袖口的東西會被對方剝光了衣服之後發現。
她將袖子裡那紙團展開來看,卻見紙上寫著八個小字。
“將計就計,順勢而為。”
陵玉看完這話,十分震驚。
只因這字跡是陵徵的字跡。
她這個時候再看這八個字卻隱隱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他是要她將計就計,博得盛欽的信任,以便於裡應外合?
第74章
陵玉這會兒的心情忽然變得有些激動起來。
以往旁人的安慰無非就是叫她不要在意自身的變化, 哪怕是蘇重檐親自來勸, 陵玉嘴上應著,心裡卻很難釋懷。
她雖敬仰對方,但真正孤苦無依的時候, 最想念的卻還是自己最為親近的人。
事實上, 她真正在意的也並非是自己本身,而是在自己性別轉變以後身邊人的看法。
直到今日她看到了這字條後心中才真正生出幾分釋然。
原來她的皇兄是真的沒有因此而嫌棄她。
表面上在那喜堂中根本就沒有任何人留意到她, 可實際上陵徵不知等了多久才等來這樣一個機會, 他抓准了時機才將這幾個小字送到陵玉的手中。
這無疑是給陵玉帶來了莫大的寬慰。
她這時候回憶,只記得自己遠遠看了一眼, 陵徵的臉色仍舊是蒼白的模樣,她頓時又有些難過起來。
她的皇兄只有她一個親人,他確實如蘇重檐說的那樣沒有倒下,也許是為了這天下, 也許是為了陵玉,但絕不會是為了他自己。
陵玉想到此處忽然便為自己這幾日要死要活的舉動生出幾分羞愧。
即便她真身是個女子, 但她到底也是被當做男孩養大,偏偏性情這樣忸怩,如何能幫到她的皇兄?
陵玉愈發覺得自己留在盛欽身邊的意味變的不再那麼簡單。
陵徵這是想要告訴她,她可以做到的一些事情,遠比死去要容易得多。
這廂陵玉將字條銷毀, 那廂穿著喜服的蘇重檐便同陵徵在一個隱秘的房間裡,二人神情皆是平靜。
“只怕打攪了你的洞房之夜。”陵徵語氣略帶抱歉道。
蘇重檐道:“無妨。”對於他而言,娶妻也並非什麼大不了的事情, 事實上對方的家世品行都足以與他匹配,即便他今日不娶,來日他的妻位上還會是另一個同等身價的女子。
“他前些日子忽然平靜了許多,我總覺得其中有些不對,但我如今被迫‘養病’,對於朝上的事情,實在不能了如指掌。”陵徵說道。
“他這些日子廢了些精力同烏突國互傳書信,我猜,他大約是有了主意……”蘇重檐道:“當下的局面,表面上是他一手遮天,可實則他僅是藉由一些優勢在聖上駕崩之後將皇子們壓制住。
無論是你還是陵玉,你們都有各自的弱點。
你的病情反覆無常,又恰好關鍵時刻在人前犯疾,這其中必然是盛欽的早有預謀。
除去了你之外,陵玉和三殿下根本就不足為慮,前者他一直都握有把柄,後者仍是個無知稚子,便都成了他手中的棋子,表面上他權傾朝野,只差一步便可登天,可這一步,於當下的他而言,也許便是一道天塹。”
“你的意思是……”陵徵眉頭深深凝起。
“他需要兵力。”蘇重檐道:“當年的盛家兵雖有八萬眾,然而京城有十萬護城軍,更何況,他手中只握有半道兵符,另外半道是我蘇家的護身符,亦是與他抗衡的底氣。”
“難不成他想同烏突國借兵?”陵徵猜到這樣的結果,臉色愈發的難看,“烏突國年年向我朝進貢,今年卻特地派了使者過來,難不成他們也有意與對方聯盟?”
若真是如此,只怕盛欽是真的要將□□攪亂,屆時這天下是誰的天下,還真不好說。
“殿下暫且無需擔憂,這並非是件容易的事情。”他對陵徵道:“只是如今以我們的情勢亦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待蘇重檐還要再說的時候,門外便忽然有人過來叩了叩門。
蘇重檐打開門見是心腹,便皺眉問道:“何事?”
對方道:“今夜是您的洞房花燭夜,方才老夫人問您去了哪裡,我只答了您略有不適,去醒了醒酒,只是這會兒您再不過去,怕會被外面的眼線察覺出來。”
蘇重檐看向陵徵,陵徵只朝他微微頷首道:“你方才說的我都記下了,我休息片刻便會回宮去了。”
蘇重檐朝他拱了拱手,這才去了。
房屋的門被人順手帶上,陵徵緩緩又坐下,看著桌上的燭火便陷入了沉思。
他想到死去的江皇后,又想到那個只信任盛欽卻不肯信他半分的聖上,心中有種莫名的悲涼。
前人為帝,皆稱孤道寡,他本以為這是唯我獨尊的意思。
如今看來,他從前確實是錯了。
他的顧慮太多,多到處處優柔寡斷,這才造成了今日這樣的局面。
若他當時能夠決絕一些,再多一些野心和算計,也許今日的一切都不同了。
陵徵心緒激動,胸中頓時一郁,他忙掏出帕子掩住唇咳嗽起來。待他平息下來,他將那帕子捏在手中有些不敢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