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頁
陵玉越看,臉色便愈發慘白。
“這都是你活該……”她低低地呢喃出聲。
她早就該料到他有這一日的。
這於她而言,也根本就不該是一件傷心事……
她的手往後縮去,卻不防按到了一處濕軟的地方,陵玉下意識收回了手,卻發現自己觸碰到的竟是對方的腿部。
然而方才那種觸感卻極為詭異。
那種按下去仿佛按破了某種腐爛果皮的觸碰,讓她有種毛骨悚然的錯覺。
陵玉後背莫名沁涼,只緩緩將對方的褲子捲起,直到她看見在他腿上一片發紅腐爛的傷口,她才發現自己遠遠低估了那些行刑人的狠心程度……
就在下一刻,她便看見了那傷口中似乎有什麼東西動了一下,幾乎是瞬間,她周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陵玉極力忍耐著手指的顫抖,將他的衣物撥開才看清他腿上的傷口已然開始化膿腐爛……
她將手指靠近那傷口,在那處第二次有了動靜的時候她便捉住了那團鮮紅的東西。
陵玉將手指拿到近處來看,那股撲面而來的腥腐味道令她極為不適,她忍耐著發毛的感覺將那團血污撥開,這才露出了裡面一隻沾染了血的肉蟲……
她驚恐地將手中東西丟到一旁,便再忍無可忍地扶著牆泛出一陣乾嘔。
“是不是很噁心……”
在她的身旁忽然就響起了一道聲音。
那聲音不復以往的低沉溫柔,而是沙啞乾枯到刺耳,那語氣更是虛弱得宛如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一般,氣力若續若斷。
陵玉抬起頭,努力維持著面上的鎮定,看著他,一言不發。
“你不該來這個地方。”在經歷了諸多陵玉都想像不到的折磨之後,他的臉色慘白的幾乎同屍體無異,然而他的語氣卻仍舊平靜。
“你是不是很恨我?”陵玉垂眸看著自己沾了泥的裙擺,神情麻木道。
“我不恨你,這不過是一報還一報罷了,我不恨任何人了。”
陵玉緩緩抬起頭看向他。
她朝他伸出手去,似想要撫去他面頰上一滴血污,卻被他避開。
他面朝著里,背對著陵玉,仍舊是那副乾枯刺耳的嗓音,道:“公主快些離開這個污穢之地吧……”
“那……你呢?”陵玉縮回了手,目光看向他。
他的肩頭似乎輕微顫抖了兩下,隨即低聲說道:“賤臣死不足惜,不該玷污了公主殿下。”
陵玉聽到他這樣的稱謂也再忍不住笑出了聲。
“很好。”她扶著牆緩緩站了起來。
她看著他當下的慘狀,永遠都無法將這個蓬頭垢面滿身傷腐的人與那個曾一手遮天的男人重疊到一起。
“很好”她又將這兩個字重複了一遍。
接著她就真的轉身離開了這間囚牢,離開了這個充滿了腐爛和死氣的地方。
牢頭抿了口酒,仍舊謹慎的看著深處牢房的方向。
直到暗門被人重新打開,陵玉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那牢頭頓時鬆了口氣,臉上堆出笑臉來,正要同陵玉說話,便見陵玉伸手將鑰匙遞來,看都不看他一眼徑直離去。
那牢頭忙進去查看,見那囚犯仍舊在囚室里不曾離開,這才徹底地將一顆心放回了肚子裡去。
最後一場戲散,人都陸陸續續離開。
車夫載著臉色蒼白的陵玉回去,卻不敢過問她的事情。
直到馬車行駛到了夾道上,蘇琴便在那處候著,她恭敬地掀起了馬車帘子,正要請陵玉下車,卻看見陵玉滿臉淚痕的模樣,頓時一怔。
“您……是怎麼了?”蘇琴低聲說道。
陵玉雖眼眶通紅,但面上卻仍舊維持著面無表情的樣子,若非她胸口淺色的衣襟都被打濕了一片,蘇琴險些就真的以為她只是被沙子迷了眼而已。
陵玉似回了神過來,見到對方驚異的神情,這才抬手摸了摸自己濕涼的臉頰,笑了笑說:“那場戲,真是感人……”
蘇琴低下頭去不再多問,只在她擦乾淨臉之後,扶著她下了馬車。
“公主,聖上他已經等了您許久了……”蘇琴忽然對她說道。
陵玉看著前方的路,道:“所以,皇兄將你放在我身邊,並不是叫你照顧我,而是叫你更好的來……監視我。”
蘇琴垂下眼皮,也答不上這話。
陵玉看著前方的路,忽然就明白了許多事情。
她終於明白,活在這世上是一件多麼不容易的事情。
等到陵徵等來陵玉的時候,陵玉的情緒已經恢復到最開始古井無波的模樣。
“你去了哪裡?”陵徵問她。
陵玉道:“皇兄不是都知道了嗎?”
陵徵看著她,沉默了片刻,便問道:“你是不是去看了盛欽?”
陵玉攪著手裡的帕子不答,也算是默認。
陵徵見狀便嘆了口氣,“陵玉,你答應過我的,你說你一切都會聽我的……”
“那是因為我以為皇兄是個真正仁慈的人,才會這樣同皇兄說。”
陵徵聞言神情微僵,“你這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