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諾亞知道又到了開店時間,平時它都會在客廳正中央邊玩玩具邊聽著底下伊萊的動靜,今天顯然兩樣都成了泡影。它悶悶不樂地窩在窩裡,伊萊給它繼續放各種幼兒教育片,然後道:“乖乖呆在房間裡,明天就給你煮雞腿吃。”
諾亞盯著屏幕,嗚了一聲,點了點頭。
伊萊滿意地拍拍它,照例鎖上所有的門窗,下樓準備開店的工作。自從養了諾亞之後,他的存款正在一點點的減少,看來得加倍工作才能養得起樓上那個燒錢的傢伙。
受前一段時間戒嚴的影響,酒吧這段時間的生意一直不好,久久沒能恢復到之前的熱鬧程度。伊萊放了比較柔和的音樂,掛上了“第一杯買一送一”的促銷活動,一直到八九點鐘,才陸陸續續地進來了客人。
許久不見的詹姆斯帶了一個比他小上許多的漂亮妹子進了酒吧,一掃之前失戀的頹態,興高采烈,拍拍吧檯,直接點了最貴的酒。
“伊萊!介紹一下,這位是我的女朋友安妮。”詹姆斯摟著自己的新女朋友,紅光滿面。伊萊看了看他懷裡跟他打招呼的女人,漂亮雖是漂亮,但穿著一身高仿的名牌貨,用眼角悄悄地對伊萊放電,總感覺有些難以言喻的氣質。
伊萊恭喜了一下自己的這位老友,別的都沒有說什麼。等到女人去了廁所之後,他隨口提醒了一下詹姆斯注意自己的財產狀況,詹姆斯很生氣,當下就結了帳,帶著女朋友有怒氣沖沖地走了。
伊萊嘆一口氣。
到了凌晨快閉店的時候,伊萊看到有人獨自站在酒吧的門口,卻遲遲不進來,從體型上來看與詹姆斯非常相像。他喚了一聲詹姆斯的名字,門口的人扔下一個什麼東西,突然拔腿就往外跑掉了。
伊萊第一反應是詹姆斯和他女朋友發生了點什麼,忙追了上去,跑到門口一看,發現他已經不見了蹤影,只在門口留下了一封信。
詹姆斯什麼時候有這種習慣了?
伊萊拿著信,皺起了眉,慢慢有了不好的預感。他沒有再追,轉身進了酒吧,把大門落了鎖,坐在吧檯邊上,打開了這封信。
裡面甚至稱不上是信,只是從某個本子上撕下來的一個角,上面扭扭曲曲地大筆寫著:“我知道你父親的死因,到教堂來。”
伊萊猛地從椅子裡站起來,把信在手裡捏成了團,臉色一下子變得鐵青。
父親的死因?
他親眼看著老爸生了病,一天天衰弱,用上艾薩克叔叔帶來的最先進的藥也於事無補,最後在閣樓里的那張床上咽了氣,難道這裡面還能有假的東西不成?
他捏著那信,想要告訴自己這個人絕對不懷好意,不然怎麼會約他在這個時間去那間破舊的老教堂見面。但他的指甲一點點地陷進了手心裡,回憶深處那些模凌兩可的東西因為這短短的一句話蠢蠢欲動了起來,他幾乎沒法用理智控制自己,去一樓的小雜物間裡拿了小型的手槍,在把匕首藏進褲腿里,走到門口的時候稍稍站定,手放在了門把手上。
那人——不管他是誰——想現在引他去。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腦袋裡面全是老爸第一次查出來絕症時的模樣,那時候他就一直想問,為什麼他看上去那麼平靜,好像早早地就明白了一切一樣。
這麼多年了,除了艾薩克叔叔以外,從來沒有人再跟他提過老爸的名字。他明知道這可能是一個極其危險的陷阱,但自從老爸去世之後,他幾乎一無所有,又有誰會廢這麼大的勁來騙一個一無所有的酒吧老闆?
伊萊推開門走了出去。
凌晨三十分,絕大部分的家庭房間裡已經熄了燈,整個小鎮靜到讓人耳鳴,只有路燈還在孜孜不倦地亮著。他聽著自己的腳步聲,一路從小鎮的最西端走到了最東端,那個破舊的老教堂門口,一個人背對著他站在路燈下,夏末早秋的蚊蟲他在的頭頂盤旋。他身材魁梧,空空兩手,影子被拉得很長,乍一看像一座靜止的雕塑——
“是我。”伊萊說。
幾秒的沉默,教堂前的人回過頭來,而與此同時,草叢裡傳來輕微的“嗖”的一聲,有什麼東西從背後扎進了他的脊椎里,他驟然瞪大了眼,看到了燈光下那張惡魔一樣滿是疤痕的臉,那臉上掛著猙獰又張揚的笑,望著伊萊驚訝的模樣,啞聲說:“是我。”
伊萊眼前一陣陣發黑,試圖去抽出手槍,但力氣從四肢里被抽離,倒在了水泥地上。
阿傑爾在昏倒在地的伊萊身前蹲下,抓著他的頭髮,讓他被迫抬起頭來。燈光流水一樣順著伊萊的臉部棱廓傾瀉而下,那雙讓他起雞皮疙瘩的眼睛正緊緊地閉著,連同那股壓迫感一起關閉,只剩下一張柔和、英俊的臉。
阿傑爾感到很滿意,哼起了歌,把人扛在了自己的肩膀上,走進了荒廢的教堂里。
這間教堂是許多年前建成的,面積偏小,四周門窗緊閉,燈光全部損壞,牆壁上的多彩玻璃蒙著厚厚的灰,外面路燈的光勉強折射進來,隱約照亮了教堂正前面那副巨大的聖母像。
阿傑爾摸出了伊萊身上的槍和匕首,脫掉了他的上衣,將他綁在了第一排的禱告椅上。房間裡那些無法被燈光照到的地方黑沉沉地藏著捕獵工具,裝了麻藥和毒藥的槍、紅外線報警裝置、一刀致命的陷阱、還有懸掛在頂部的巨大鐵籠。阿傑爾把所有的裝置都確認了一遍,走到聖母像前,抬起頭,望向聖母那雙微微下合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