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拉閱讀上一章

第28頁

    姜靈洲護著的人,蘭錦也應當護著才對。

    蘭姑姑收斂了面上的冷意,望向坐在椅上的姜靈洲,問:“王妃,老身並非有意責難於您。只是子嗣大事,自是不容戲談,煩請王妃三思。”

    姜靈洲捧著小暖爐,面色正經地聽著。

    她耳下垂著朱丹瑱璫,一晃一晃,似一小團紅血。

    “王爺不願宿在這處,我也無甚辦法。”姜靈洲答道:“蘭姑姑也聽見了,受這般冷落,我也委屈得緊,幾欲落淚。”

    ——胡說的,她一點也不委屈,也不想落淚,甚至還覺得鬆了口氣。

    蘭姑姑心裡一思量,覺得姜靈洲說的有道理。她以一國公主之身嫁來競陵,受這般冷落已是委屈至極,想來是王爺那兒出了些問題。

    一口大鍋就這樣飛到了蕭駿馳頭頂。

    於是,蘭姑姑又去找蕭駿馳。

    蕭駿馳聽到蘭姑姑提起“子嗣”一事,頓時有些頭大。

    子嗣是極重要,可蕭駿馳還是想等姜靈洲十八歲、二十歲時,再提這件事。  

    一來,姜靈洲實在是年輕,他下不來手;二來,姜靈洲才嫁於他為妻,兩人還面生得很,又兼之她差點兒命喪陳王谷,怕是姜靈洲心底還極為排斥他。

    蕭駿馳是這樣想的,可是蘭姑姑卻喋喋不休地在他面前說個不停。什麼“子嗣為大”、“蕭氏血脈”、“國體綿延”之類的話,嘴巴一張一合,詞語吐得飛快。恍惚中,蘭姑姑那嚴苛肅然的面孔,竟與遠在太延的費思弼形象重合。

    蕭駿馳有些出神了,開始想雜七雜八的事。

    ——那什麼,不如讓蘭姑姑與費先生做對兒,也算是老來相伴了。

    “王爺?……王爺?”蘭姑姑發現他在出神,便喚道:“您在聽嗎?”

    “在聽。”蕭駿馳回過了神,淡然一笑:“姑姑說的有幾分道理。”

    他覺得,不能任由蘭姑姑繼續說下去了。

    於是蕭駿馳開始岔開話題。

    “鍾別架遞了信函,說要我去他府上坐坐。”蕭駿馳悠然轉開話頭,一下子便跳到了別人的邀約上去了:“我應了,也打算把王妃帶去。她在王府里待久了,應當悶壞了。”  

    蘭姑姑的注意也被轉開了:“王爺,您的意思是讓王妃出府嗎?”

    她有幾分吃驚。

    當初,在姜靈洲來競陵之前,蕭駿馳可是明明白白交代過,別讓從齊國嫁來的王妃踏出王府一步。沒想到,這次蕭駿馳卻要親自帶她出府去。

    “原本將她拘在府里,就是怕毫州王做出些什麼來。既本王在此處,那便無甚可擔憂的了。”蕭駿馳磋磨著扳指,吩咐說:“先前不是送了王妃一些衣服料子?替她裁幾身衣服吧。”

    “王爺,請恕老身冒犯。”蘭姑姑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姑姑不妨直說。”蕭駿馳道。

    “河陽公主嫁來魏,搬來了近泰半的國庫作嫁妝。那一百多抬的嫁禮中,綾羅綢緞、珠寶首飾,無一不缺,怕是……”蘭姑姑咳了咳,冷淡地說:“王爺賜的那些布帛,怕是還有些寒酸了。”

    ——怕是有些寒酸了。

    

    有些寒酸了。

    寒酸了。

    了。

    蕭駿馳開始沉默。

    蕭駿馳內心複雜。

    蕭駿馳滿面深意。

    換作是不認識的人說這番話,蕭駿馳定會以為來者是在挑撥。

    但是說話者是蘭姑姑,那便不一樣了。

    她雖面冷,舌頭也尖刻,心裡卻最是軟實不過。對著自己認定了的人,蘭姑姑便會像糙原上護崽的鷹一樣,細心呵護著。她所說所言,定然是心中真正所想。

    “……有道理。”蕭駿馳的表情讓人極猜不透:“與王妃的嫁妝比起來,這競陵王府里的東西確實有些寒酸了。那就讓她自己準備罷。”

    怕是王妃還有些嫌棄他送的東西呢。

    蘭姑姑應了喏,告退。

    她走到書房門口,又折過身來,深深一躬,道:“王爺,子嗣為大。您既已娶妻,自當早日與王妃圓房。便是不顧慮子嗣,您也當思慮王妃一二。”  

    蕭駿馳:……

    沒想到蘭姑姑還沒忘記這一茬!

    他沉聲道:“知道了,姑姑你莫要再記掛這件事,我自有分寸。”

    |||

    入了夜,細雪漸停。

    庭院之中,時聞折枝之聲,是積雪壓彎枝條,又滑落在地。

    姜靈洲沐浴完,坐在床沿邊,讓為霜替她捏捏小腿。

    她散著漉濕頭髮,身披一件胡粉大袖冬衣。額上有一縷微卷的髮絲,盈著未乾的晶瑩水珠。不多時,那滴水珠便落了下去,在她的衣領上暈開一小片深胡粉色。

    便在此時,蕭駿馳來了。

    姜靈洲聽到婢女說“王爺來了”,急匆匆想起來整理衣裝。沒料到,不過一轉身的功夫,蕭駿馳就出現在了她的面前。

    姜靈洲有些尷尬。

    她衣衫不整、頭髮凌亂,還高卷著右腿褲衩。

    哪家的王妃是這樣見自己夫君的?

    她一面在心底尷尬著,一面恭恭敬敬、儀態周齊地朝男人行了禮。  

    “妾身見過王爺。”說罷,她抬起頭來,眸里似有嗔怨之意:“王爺要來,怎麼也不事先說一聲?妾身全然沒有準備。”

    蕭駿馳默然一會兒。

    隨即,他開始趣興十足地打量起狼狽的姜靈洲來。

    不施脂粉,不梳鬟髻,卻也可愛得緊。

    且她這番閒散慵懶打扮,讓蕭駿馳真真切切地有了“她已嫁為人婦”的感覺。

    不是河陽公主,不是閨中少女,而是他的妻。

    “我看王妃這身打扮,也很好。”蕭駿馳促狹一笑,目光掃過她冬衣下玲瓏身段:“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足矣。”

    姜靈洲微微一笑,柔聲道:“妾身謝過王爺抬愛。王爺亦是。”

    “本王亦是?”蕭駿馳有些疑惑。

    “是。”姜靈洲笑意盈盈:“王爺也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美哉,美哉。”  

    蕭駿馳愣了一下。

    下一瞬,他忍俊不禁,低笑出了聲。

    世人評說男子,向來只論豐功偉績,甚少贊人外貌。她這般說辭,倒大有“男子與女子同”的意味了。

    ——儘管,她說他是“芙蓉”,實在是可笑極了。

    蕭駿馳笑了一會兒,便屏退了周邊婢女,走近她,道:“你這樣伶牙俐齒,在齊國宮廷里,一定惹來了不少麻煩。”

    “王爺英明。”姜靈洲說:“妾身時常為齊太子所訓。齊太子直言,妾身‘不似一國公主,倒如鄉野小子’。”

    蕭駿馳聽聞此言,笑容愈發:“你皇兄說的倒是不錯。”頓了頓,他攬過姜靈洲,裝模作樣地說起了正經事:“有人邀我後日去作客,我正好帶王妃出門散一散心。喜歡麼?”

上一章 目錄 下一章
已經是最後一章了 »

第28頁

你剛剛閱讀到這裏

返回
加入書架

返回首頁

書籍詳情 返回我的書架
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