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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帝拿她和葉芷柔比,又拿姜清渠和姜靈洲比,也不看看二者根脈差了多少?
那葉皇后是正妻,是渭陽名門之後,也是自小嬌寵大的顯門千金,教養比她章秀言強了不知幾何。在教養女兒上,本就是葉皇后占了上風。饒是章貴人請了教養姑姑來指點姜清渠禮儀,可耐不住章貴人本身便是個小戶之女,姜清渠跟著她,耳濡目染,也有些小家子氣。而那姜靈洲是被葉皇后用公主之儀端著、捧著,一點點兒教養大的;兩者之間,自然是有些差別。
再者,齊國上下,又有幾個夫人、太太,敢讓自己的嫡出女兒去讀書識字?也只有葉皇后敢這般做了——她雖嘴上說著“女子不該讀書”,可因葉皇后自己吃了沒讀書的虧,便對姜靈洲讀書的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乾脆讓姜靈洲一路這樣看書長大。
細細一想,便是做了後宮裡的娘娘,這出身還是章貴人心裡一道跨不過的坎兒,以至於後來嫁入宮中的麗妃都得以給她臉色看,暗地裡嘲笑她是個粗鄙之人。
想到此處,章貴人的眼淚便又要落下來。
“母妃莫慌,興許父皇明日便會改了主意呢”姜清渠勸道,“這世間哪有子女不留在雙親身邊的道理?母妃好好勸解一番便是。”
“是。”章貴人拭淨了眼淚,語氣硬了起來,“母妃是絕不會讓這孩子被抱去皇后那兒的。清兒,你也要爭氣些,莫要惹你父皇生氣,免得他發作到我母女倆身上。”
姜清渠點了點頭,心裡卻嘀咕道:這哪是那麼簡單的?
齊帝常常會覺得姜清渠這不好、那不好,尤是和姜靈洲一比,便樣樣都落不得好。要不惹齊帝心煩,真是比讀書識字還難。
姜清渠嘴上答應得好好的,出了章貴人的宮殿,便將這事兒拋在腦後了,又期盼起自己的婚事來——十四五歲的如花女兒,自然是日日都盼著嫁個如意郎君的。
***
入了夜,姜清渠坐在妝鏡前,挑著妝奩匣里的珠釵首飾。
滿匣熠熠,珠燦生輝,各個都讓她愛不釋手。這些簪釵中,獨有一支扣紅寶的銀鎏金瓚鳳簪最得她的心意。碩大飽滿的紅寶顏色極正,像是出嫁之日喜服上所摘取之色。姜清渠早就想好了,她嫁給許廣元那日,便要佩著這支髮簪。
此時,婢女香綾從外頭回來。見了禮後,香綾便細步上前,悄悄附在姜清渠耳旁,小聲說了些什麼。
這香綾是姜清渠的得力心腹,最擅出小主意和打探消息。從前章貴人覺得香綾嘴碎,愛挑弄是非,幾次想把她放到別處去,可偏偏姜清渠卻護著這小婢女。以是,香綾為報姜清渠的恩情,打探起小道消息來便愈發勤快了。
聽了香綾的話,姜清渠握著那髮簪的手,陡然緊了些。
“池明珠?”姜清渠喃喃說著,把那瓚鳳簪放入了匣中,“不應當呀。父皇應已和許大人透了口風,怎麼許大夫人還要相看那池家的大小姐呢?”
香綾也是滿面不解,她眼珠一轉,道:“公主殿下,保不准便是那池大小姐自己妄想高攀許公子呢!池家門第雖好,卻不如許家顯赫,也許,許大夫人現在就在發愁如何回絕池家呢。”
姜清渠聽了,也覺得是如此。
許廣元放著好端端的公主不尚,去娶門第、容貌俱不如她的池大小姐,哪有這樣的事兒?定是池大小姐想要嫁個高枝,這才死乞白賴地貼上來。
“你去給池家下道帖子,就說母妃要請那池明珠來宮裡坐坐。”姜清渠望著鏡中的自己,面露冷意,“我倒要看看,她拿什麼與我爭?”
香綾卻沒有立即應下,憂慮道:“可是這畢竟不是主子娘娘下的帖子……”
“怕什麼?”姜清渠道,“我母妃哪有不護著我的道理?決不能讓池明珠纏著許大公子。”
香綾素來知道自己家公主的脾氣,姜清渠倔起來可是十頭牛都拉不回來,這事兒又關乎她的親事,她是絕不會放手的。於是,香綾只得老老實實去辦了。
次日,池明珠便入了宮。
來時,池明珠是笑如春風,去時卻是哭哭啼啼,也不知在章貴人宮裡出了什麼事兒。回了家,便說是受了姜清渠萬般屈辱,鬧著要懸樑自盡。脖子掛進白綾里了,凳子都踹了,又被池家的婢女、僕婦給匆匆抱了下來。
聽了這事兒,許大夫人便去池府走了一趟。一轉身,便拍板子將兩家親事定下了。池明珠便是未來的許家大少夫人,婚期便在明年三月中。
姜清渠無論如何都想不到,許家與池家的婚事竟就這樣定下了。
那她又該怎麼辦?
姜清渠心裡極是氣惱,認定了是那池明珠搶了她的姻緣,恨不得將池明珠的臉都給刮花了。只是無奈她出不了宮,只能自己生生悶氣。
可池家人卻並非什麼軟柿子,池明珠入宮被姜清渠一頓言語羞辱,又被姜清渠要挾著去主動退婚,池家上下都在心裡厭惡極了這盛氣凌人的二公主。於是,池大人便假作不經意,在齊帝耳旁提起了這事兒來。
齊帝一聽,面色當時便極不好。
他轉身便去了章貴人宮裡,沉著面色道:“朕看,你也不必考慮了。與其留她在華亭丟人,倒不如早點嫁出去。既同是公主,那便讓她與河陽一樣從朱雀門風光發嫁,再給你抬個賢妃名號,免得丟了皇家臉面。”
章貴人這才知道姜清渠幹的好事,此事已氣得心口絞疼。聽聞齊帝此言,她登時眼裡盈了淚,哽咽道:“陛下,你怎可如此無情?再怎麼不歡喜清渠,她也是陛下的親生女兒。那衛烈年近半百,又已死了元妻,還帶著三個孩子,陛下到底如何捨得……”
聽到章貴人的話,齊帝面色愈冷。
“河陽遠嫁魏國的時候,怎麼不見你替她說話!”他冷冷喝道。
一句話,就讓章貴人閉了嘴。
——饒是深得寵愛如姜靈洲者,最後還不是被齊帝嫁到魏國那樣的孤山陌土去了?
這衛烈雖然年紀大了些,可到底還是齊國人,姜清渠逢年過節還能回華亭來瞧一瞧。哪像姜靈洲,嫁過去便是齊質,一生不得歸齊不說,興許哪一天連命都沒了!
齊帝見她噤了聲,便嘆口氣,道:“她是公主,便不該任性。當學學她大姐,以國之危難為先。朕手下之人唯衛烈可用,若再不拉攏於他,怕是又要多出一個劉琮來。秀言,朕也知你委屈;若你允了這樁事,便封你為賢妃,屆時,清渠出嫁,也能更風光些。”
章貴人聽著,心裡的一桿秤已微微有些斜了。
清渠到底只是個女兒,是要嫁出去的,日後便不大會再記著她這個生養的母妃了。而且,把清渠嫁出去,她便是賢妃娘娘……
“這……陛下……”章貴人還是有些猶豫,面上戚戚之色不減,“清渠到底是妾身一手拉扯大的……”
“若你應了,這第二個孩子也無須抱到皇后那兒去養,留在你自己身邊便是。”齊帝不慌不忙,又拋出一個餌來,像是已把章貴人的心底事盡握在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