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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來也怨不得蕭武川,他子嗣艱辛,似乎與梁妃脫不開干係。雖是從前寵愛過的女子,但一旦禍及後嗣,他也不能放之不理。
到了北山行宮,宮妃、女眷便各自湊做了一團,三三兩兩地落了席。有交情好的,自然是湊在一塊兒談天說地;有從前就看不過眼的,便借著時機攀比一番。
蕭家人是坐在一塊兒的,房太后、陸皇后、謝美人與毫州王府的女眷們,便占了視野最佳的席位。毫州王妃何宛清今日好好打扮了一番,錦珠華服、蔚為奢美,只是再好的首飾衣衫,都壓不住她面上的刻薄之氣。到行宮還未一個時辰,她已找了許多人的麻煩。
她畢竟是王妃,那些臣子家的夫人、小姐無有敢頂嘴的,一時間何宛清好不暢快。目光一轉,她便看到坐在太后身側的姜靈洲了。
姜靈洲倒沒怎麼仔細打扮,穿起騎裝來也不顯得英氣幹練,反而有著水一樣的纖柔。何宛清一向看她不太順眼,便尖著嗓子開了口:“競陵王妃竟坐在太后身側,這不當是皇后的位置麼?”
何宛清不得夫君寵愛,平日裡無事可做,便喜歡四處找茬。姜靈洲這樣的弟媳,與她是同樣身份,卻偏偏把競陵王府里拾掇得清清慡慡,讓何宛清很是不平。
不等姜靈洲開口回答,何宛清又冷著眉眼,自顧自地回答了:“照我說呢,這皇后便該坐皇后的位置,王妃便該坐王妃的位置。若有那低的越過了高的,小的越過了大的,豈不是亂了套?”
她說完這句,瞥一眼身旁坐著的側妃平朝雲,問:“朝雲妹妹,你說是不是?”
平朝雲垂著頭,應了聲“是”,再不答話。
陸皇后又哪敢讓姜靈洲起身?連忙笑說:“毫州王妃思慮的周全,只是本宮喜歡這側風景,因而才與攝政王妃調了個位。不過是席位順次罷了,沒什麼妨礙。”
何宛清還想說什麼,姜靈洲卻開口了:“毫州王妃說的對,長幼尊卑有序,毫州王妃既是我的嫂子,便該坐在我前邊。”說罷,她一撩衣擺,款款下了坐席,走到平朝雲身側,道,“平側妃,我想要坐在嫂子身後,勞煩你和我換個位置。”
平朝雲訝然抬了頭,一時不敢隨意動彈。
與攝政王妃換個位?那豈不是坐到了皇后身前、太后身旁的位置?
“這……”平朝雲囁嚅了幾下,遲遲不敢動彈。
明明可令人添席位,姜靈洲卻偏偏不這麼做。不得她的吩咐,四下的內侍、僕婢也不敢貿然添席,只得乾乾看著。
何宛清聽了,一張臉登時憤憤起來——讓這平氏的小賤人坐到那位置上,壓過自己一頭,那還了得?!於是,她冷哼了一聲,道:“不過是個順次罷了!競陵王妃請回吧!我這妹妹認生,還是坐在我身後為好。”
“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姜靈洲淡淡一笑,坐回自己位置上去了。
眼看姜靈洲與太后低聲謎語,何宛清險些咬碎一口銀牙。
這齊國嫁來的河陽公主,真是惱人!
行宮裡圍出了獵場,各家兒郎便紛紛牽馬持弓而來,只等著一身令下,好飛馳出去搜尋獵物。各家的少年兒郎都躍躍欲試,想要在攝政王面前一展風采。還有不少英氣颯慡的小姐,也做射獵打扮,要與男兒一較高低。
蕭武川允諾給謝美人一條狐狸皮子,這才興沖沖朝著獵場走去。內侍給在他身後,替他提箭筒、牽馬,蕭飛驌與蕭駿馳也跟了上去。
“我看三弟還是別下場了。”毫州王蕭飛驌挎了獵弓,牽著一匹駿馬,對蕭駿馳笑道,“連著三年都是你撥得頭籌,讓其他人可怎麼辦?”
蕭駿馳笑了笑,止步,道:“也是。佛家說‘不殺生’,我往年犯得戒數太多,今年就不行獵了。二哥與陛下好好玩一把。”
獵場裡綠意盎然,春枝繁茂。層層疊疊的枝葉,掩著行宮一角。一聲令下,諸人便爭先恐後地策馬飛奔了出去,四下尋找起獵物來。
蕭駿馳捻了佛珠,慢悠悠晃回了女眷休憩之所。鶯聲燕語的女人堆里,就他一個身量高大的男人,看著甚是扎眼。
姜靈洲坐在太后身旁,正與太后、皇后說著華亭趣聞。冷不防見到蕭駿馳走了回來,納悶道:“王爺怎麼不去射獵?”
“佛門戒數。”他笑了笑,便在姜靈洲身旁坐下,“與其殺生,不如回來同你說說今晚上吃什麼。”
“能吃什麼?還不就是烤兔子、狐狸肉。”姜靈洲道,“既是行獵,總得吃些野味。王爺若是要吃的話,就別搬出佛門戒數來了,省得佛祖罰你。”
“我確實許久未吃這些油膩紅肉了。”蕭駿馳說,“刷了油、上火烤,我們在軍帳里都這樣吃。”
兩人正說著晚上烤野味的事兒,那邊房太后卻用手背掩了口,小小地乾嘔了聲。陸皇后見狀,關切問道:“太后娘娘這是怎麼了?”
“無妨。”房太后軟綿綿道,“哀家許久不吃這些烤的、炸的,乍一聽見這油膩膩的說法,便有些不慡利。”
“倒是競陵考慮不周了。”蕭駿馳笑了笑,便牽起姜靈洲的手,道,“競陵去一旁坐著說便是。”兩人十指緊扣,便從女眷叢中穿了出去。陸皇后望著他倆背影,眸光里好不羨慕。
蕭駿馳和姜靈洲坐到一旁,徐家的一團夫人小姐恰好在旁。徐夫人帶著徐二小姐來請安,又把自己已出嫁的大女兒也領來拜了姜靈洲。
“這是費家的孫少奶奶吧。”蕭駿馳認出了徐大小姐,笑說。
“我這不成器的閨女,前兩年嫁了出去,難為王爺還記得。”徐夫人答道。
“本王記得那費家長孫是個才華橫溢之人,騎射功夫也不錯。徐正挑女婿的眼光倒是不錯。”蕭駿馳提到自己恩師的族人,便滿口誇讚不絕。
“可不是?”徐夫人笑意盈盈,“我那女婿才許諾了要拿射獵的頭名,好挑一張完整的皮子給她做明年冬的衣裳。”
徐夫人拉完了家常,便領著兩個女兒回去了。姜靈洲正撥著面前小几上的茶點,她聽到徐夫人走遠,便小聲道:“陛下給謝美人打一張狐皮,費閣老的孫子也要給媳婦打毛皮。王爺倒是省事,什麼也不用做。”
蕭駿馳摸了摸下巴,語氣有些訕訕:“王妃想要什麼裘皮錦衣,王府沒有?”
姜靈洲氣不打一處來,瞪他一眼:“王爺真是一點兒都不懂風花雪月之事。”
“我懂了,”蕭駿馳垂下手,若有所思,“重要的是一個‘心意’,那我也下場打獵去。只是我不敢多獵,怕佛祖怨我。”
“算了罷,妾不過是在玩笑罷了。”姜靈洲笑了起來,“王爺這個假善男,不如早點兒把佛珠摘下來,免得叫真和尚看了笑話。”
姜靈洲知道他多少還是要做做樣子,假充出個信佛的模樣來,便沒有強迫他去射獵。反正王府里怎樣的皮子衣料都有,也不缺這一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