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頁
“生氣做什麼?”姜靈洲說:“既不是王爺求婚,那也許嫁來的,也非我了。”
“也對……也對。”蕭武川暗暗嘖了一聲,說:“三叔命好,這是天數。”
一會兒,那少年帝王又興致勃勃地說:“三嬸嬸,我同你一見如故,想請你常來宮裡玩玩。改天我叫母后辦個宮宴,三嬸嬸可一定要賞臉。”
陛下邀約,怎能拒絕?
姜靈洲只能應下了。
這少年心直口快,什麼話都往外吐,看起來沒什麼遮遮掩掩的花花心思,不似一位帝王,渾似一個糙原上的颯慡少年郎。
姜靈洲同他聊了好一會兒,蕭武川才作罷離去。他臨走時,還特地問了一句徐明妍的名字。
“徐二小姐閨名喚作明妍?”
“正是。”徐夫人答道。
蕭武川沒再多言,在一片恭送聲中離去。
到了傍晚時分,姜靈洲離開了徐府。她剛踏出徐府門,便看到門口停著一輛馬車,看標紋是她府上的。
車簾一撩,探出蕭駿馳半個身子來。他束著烏黑的發,冠上橫插著一枚玉簪子,這幅打扮倒是收斂了不少他平日的威懾,顯得文質起來。
“王爺怎的來了?”姜靈洲微訝。
“我恰好從宮裡出來,想到王妃在徐家,便取道過來捎王妃一程。”他道。
姜靈洲讓幾個婢女與蘭姑姑坐了一輛馬車,自己則上了蕭駿馳的馬車。她較魏人矮,踩小梯時頗為費力,兩手扯著裙擺生怕摔了。蕭駿馳見了,便乾脆地把她抱上了馬車。
一邊抱,還一邊掂了掂,說:“王妃好像稍稍結實了一點兒。”
姜靈洲:……
你養豬呢?
攝政王府的馬車離去,徐府門前恭送的一大家子終於直起了身。徐明妍遠遠望著街巷的盡頭,若有所思道:“阿娘,王爺待王妃可真好。”
徐夫人一向愛重自己這個聰慧明麗的小女兒。聞言,她颳了一下徐明妍的鼻子,笑說:“待明妍長大了,也能尋個競陵王那樣的好夫婿。咱們大魏,最不缺的便是有情有義的好男兒。”
徐明妍微蹙了眉尖,在心裡小聲地嘟囔起來。
——有情有義的好男兒?
阿爹有妻如此,還不是娶了妾室?
|||
馬車上,蕭駿馳正盯著姜靈洲瞧。
姜靈洲被瞧得有些不自在,撇過了頭去。
車輪軲轆向前滾去,車外是車水馬龍的街道。雖已是天暮之時,街上卻依舊熱鬧無比。
“徐正一家有沒有為難王妃?”蕭駿馳問。
“……怎麼會。”她答道:“徐夫人待人彬彬有禮,徐小姐也知書達理。”
姜靈洲剛答了這一句,忽聽得街上傳來一陣震天的鑼鼓響。接著,便是一串半齊不齊的呼喊聲,像是江邊縴夫拉船時喊號子的聲音。有老有少,有啞有澈,零零碎碎,卻氣勢十足。
姜靈洲仔細聽了聽,辨出他們喊得是“重下江南、還我幽燕”,臉色登時一變。
那串大嚷大叫的人一邊走一邊敲著鑼。鑼聲慢慢地遠了,人聲也變得稀稀落落,但姜靈洲的面色還是不太好。
“王妃不用放在心上。”蕭駿馳向著車壁一靠,拇指捻了下數珠,道:“這群人慣會鬧的,一會兒巡防司便會來驅人了。整日裡吵吵囔囔,絲毫不知何為‘修生養息’,真當我營下的將士命賤?”
姜靈洲心裡有些不是滋味。
“王妃這臉色,好像是見了鬼似的。”蕭駿馳打趣了她一句,竟然毫不客氣地捏了一下她的面頰:“怕什麼。本王護著你。”
姜靈洲把他的手從面頰上摘下,認真道:“王爺,妾身並非是在懼怕。妾身只是在想,先有家,再有國,次之為天下。可易地而處,齊人乃子民、人臣,魏人亦為子民、人臣。但凡為人者,無不厭憎生老病死、兵戈烽火。若以‘天下’為論,則戰無贏者,皆輸家耳。”
蕭駿馳微愕。他挑了挑眉,說:“王妃想的可真夠遠。”
“是。”她一字一句道:“惟願妾身遠嫁來此,能換來幽燕安泰,兵戈不再。”
蕭駿馳笑了起來,說:“王妃真能說,讓本王自愧不如。不知那出了名能說會道的徐夫人,敵不敵得過王妃這一張嘴?”
提到徐夫人,姜靈洲便想到蕭武川來。於是,她將自己遇到蕭武川之事告訴了蕭駿馳。
蕭駿馳並不驚訝,只淡淡“噢”了一聲,顯然是習以為常了。他一邊摩挲著扳指,一邊道:“這小子溜出宮外也是常有的事,抓也抓不住。”
“陛下邀我去宮中呢。”姜靈洲又說。
“……嗯?”這下,蕭駿馳有些坐不住了。
他怎麼提醒王妃的來著?
——那傢伙可是個徹頭徹尾的小色鬼啊!
作者有話要說:大狗:孺子不可教也,竟然敢撬你叔叔的牆角。
抓個蟲,三叔寫成二叔惹
第31章 臨華宮
馬車慢悠悠的, 還在向前駛去。
“看來王妃是沒將為夫的訓導放在心上了。”蕭駿馳道。
“王爺指得是哪句?”姜靈洲微惑。
“陛下是個小色鬼,王妃莫要理他。”蕭駿馳正正經經重複了一遍。
姜靈洲抿著笑唇,說:“哪有那麼誇張?我看陛下不過是玩心重罷了。雖背不出書,卻也率真可愛。帝王之家,有子如此, 已是難得。”
蕭駿馳扶著額頭, 深深地嘆了口氣。
“王妃也懂,既是帝王之家, 便不會有子率真至此。”他揉了揉太陽穴, 道:“我就同王妃說一件事, 旁的, 王妃自己決斷去吧。”
“王爺請講。”
“一日,我在街巷裡撞見了偷偷溜出宮外的陛下。”他微蹙著眉, 沉著聲緩緩道來:“他與人爭道, 一時興起, 要與人比背書。陛下不知我在, 竟將《左》、《春》倒背如流,應答自如。他在宮中,當著我面前,可是半句也背不出的蠢鈍模樣。”
姜靈洲有些吃驚。
聽蕭駿馳之意,是蕭武川明明聰慧無比,卻在他面前裝成頑劣模樣。若非蕭武川真的玩心太重,便是心計極深,令人不寒而慄。
“也許是……陛下在王爺面前, 小心了些。”她又小心翼翼道。
“王妃自行決斷便是。”蕭駿馳說。
姜靈洲想了一會兒,還是覺得蕭駿馳不可能看錯。他執掌國政,眼光必然比自己老辣許多。接著,他又想到蕭駿馳曾信誓旦旦地對她說,陛下頑劣不堪,登時又有些複雜。
“那時王爺對我說,陛下頑劣,請的先生都教不住他,我還真以為是如此。”她的語氣里有一層自己都未察覺的嗔意:“王爺騙起人來,倒也是本領大。”
“那時我同王妃只算半個陌路。”蕭駿馳捏了捏她的手指,意有所指:“總不能對王妃把話都挑明白了。現在……稍稍有些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