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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駿馳剛坐下,便問:“王妃見到那梁綠蕙了?”
他的手掌擱在膝上,沉紅的念珠自衣袖下漏出了一角。
“見著了。”姜靈洲答。
“王妃在梁綠蕙處受委屈了麼?”他又問。
“不曾。”姜靈洲興致很好。
“我就知道。”蕭駿馳笑著拿起了筷著,夾了一小塊糖糕放到她面前的小銀碗裡:“本王在王妃這兒,都討不到什麼好處,更何況是梁綠蕙。”
另一側,陸皇后時不時朝他倆投來目光,希冀著蕭駿馳一怒之下拿梁綠蕙開刀。只可惜,她白盼了那麼久,卻只看到蕭駿馳親自為王妃夾菜的場景。
陸皇后登時有些失落。
她又看看身旁帝王——少年帝王正不安分地東摸摸、西碰碰,絲毫沒有一國之君的模樣。他看見陸皇后在打量自己,還興致勃勃地問:“皇后幹嘛一直看著朕?”
陸皇后露出一個溫婉端方的笑容來:“無事,只是看看。”
她知道,就算將梁綠蕙對攝政王妃無禮之事說出,陛下也不會處罰梁綠蕙。陛下總是偏寵梁綠蕙,事事都遷就她。這等寵愛,已到了令六宮諸妃悍而生怨的地步。
沒了梁綠蕙,生辰宴便順順利利的。皇后與毫州王夫婦先後送了贈禮,俱是上品的好物。蕭飛驌連飲了數杯酒,少帝蕭武川也喝了不少,獨獨蕭駿馳滴酒不沾。姜靈洲偷偷問起原因,他就又說是“佛門九戒”。
幾人恭祝了姜靈洲生辰,又祝了蕭駿馳得此佳人。宴罷,姜靈洲便要與蕭駿馳一道出宮。就在此時,蕭武川喊住了蕭駿馳。
“三叔,朕有事要與你商議。”蕭武川道。
“嗯?”蕭駿馳淡淡道:“明日上朝再說。”
“這事兒不能在朝上說。”蕭武川嘿嘿一笑,漂亮的眉眼裡滿是狡黠:“必須三叔留下來,同朕單獨說說。”
蕭駿馳捻一下數珠,負著手,湊近了蕭武川。蕭武川便附在他耳旁,借著酒勁,輕聲又興奮地說道:“朕想納妃,抬那徐家的二小姐徐明妍進宮。”
此言一出,蕭駿馳頓覺得頭疼不已——這都是蕭武川第幾個小老婆了?這次他看上的竟還是徐家的二小姐!
誰都知道,徐家是站在蕭駿馳這兒的,那徐家的女兒更是太延一等一的名門閨秀。好端端的千金小姐,怎麼會願意嫁入深宮,做帝王家的妾室?
這事兒,還真得讓蕭駿馳留下來單獨與蕭武川商量商量。
“王妃且先回去吧,”蕭駿馳揮了揮手,對姜靈洲:“這太延里還有些不安泰,恰好子善也在宮裡,我叫他送你回王府。”
姜靈洲有些累了,隨意地應下了。
她出了含章殿不久,便看到夜色里站著一個人,穿著月白的儒衫,烏髮束以玉簪,一身溫潤玉質,正是傅徽。他摘了一片葉子,正嗪在口中,吹著斷斷續續的曲調。那調子綿延幽長,煞是好聽。
夜風吹散了姜靈洲面頰上的熱意,她走到傅徽面前,問:“傅將軍這曲子吹得真好,可有名字?”
“拙劣小技,難登大雅之堂。不過,采……宋家的小姐倒是給了這曲子一個名字,作《紅豆》。”傅徽放下葉片,行了禮:“徽見過王妃。”
紅豆生南國,春來發幾枝?
勸君多採擷,此物最相思。
姜靈洲喃喃念了一聲“紅豆”,夸道:“是個好名字。”
含章殿與宮門離得近,無須軟輿,傅徽與姜靈洲便一同朝宮門慢慢走去。姜靈洲想到梁綠蕙,便好奇問道:“那梁妃好似對我頗有敵意,可是王爺對她做了些什麼?”
傅徽欲言又止,最後只是猶豫著說道:“君子……不於背後議人,尤是婦人……”
倒是蘭姑姑不屑地說了起來:“那梁綠蕙是個心比天高之徒,出自一個普普通通的梁家,因有了這一張過眼雲煙似的虛華皮囊,得了一個‘大魏第一美人’的名號,便有了登天之心。她從前對王爺……”
她說到此處,前方的暗夜裡突然閃過一道銀色的光。
那光既非宮女手中的燈籠光,也非什麼錯季的螢火之流,看著著實令人膽寒。傅徽眉頭蹙起,道:“應當是帶刀侍從進了內宮。容我去看一看。”
“傅將軍!”蘭姑姑喊住他:“傅將軍留在此處,老身去看便是了。這西宮之中,還是老身較為熟悉一些。”
說罷,蘭姑姑便自顧自向前走去。
姜靈洲在原地等了許久,都不見蘭姑姑回來,便決定上前去看看。
蘭姑姑所去之處,乃是一條林間小道。四下黑魆魆的,頗有些鬼魅之意。好在傅徽在此,姜靈洲倒也不怕。
“蘭姑姑——?”姜靈洲站在那道口,喊了一聲。
作者有話要說:徐明妍:警覺!。jpeg
第34章 破一戒
林子裡黑魆魆的, 並無人應答。
忽而間,林間響起一道吹哨之音。一道窄窄銀光,猶如月華練絲,遽速向著姜靈洲身前射去。“噗嗤”一聲鈍響,傅徽便捂住了肩膀彎下腰來, 口中發出痛苦低吟。
“在這西宮之中, 竟有……”傅徽努力直起身子,口中聲音斷斷續續。一枚小箭扎入了他的肩膀, 月白的衣衫上剎時間暈開了一片血跡。
“傅將軍!”姜靈洲微驚, 立即後退了一步, 警惕地望向四周。
她一早便知道, 這魏國中有人盼著她死。可她未料到那人竟如此手段通天、膽大妄為,竟能進入這西宮禁苑之中, 還敢在皇家巡衛之下動手。
埋入他肩上的小箭上抹了藥, 他一介武人, 竟也覺得視野混沌、身子沉沉起來, 好似下一刻便要倒在地上。“這箭支上有藥,王妃且走。”傅徽勉強以手攀扶住身旁枝幹,催促道。
“好。”姜靈洲挽住婢女的手,幾步便朝後退去。她未走兩步,傅徽的身體便重重摔在了地上,不省人事。姜靈洲回頭看了一眼,心裡有幾分焦急。
她一介女子之身,也只能先去尋他人來幫忙了。
姜靈洲正這樣想著, 忽覺得頸間劇痛,繼而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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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靈洲再醒轉時,渾噩無比。
她好像蜷在一口大箱裡,手腳都伸展不開。四下一片晦暗,只有箱蓋處的fèng隙里漏進一線光明。借著那道光,她勉強看到了箱子外邊的模樣——
這箱子在馬車上顛簸著,上蓋了一些稻糙和布匹。車輪咕嚕嚕地,駛過了宵禁前的熱鬧夜街。駕車的男子穿著一襲樸素青衣,雙手戴副粗布手套,揮著馬鞭。看背影,也是個身強力壯的男子。
姜靈洲試著掙了掙,才發現箱子落了一把大鎖,她出不去。
馬車在一條暗巷裡停下,男子費力地搬起了箱子,將箱子連帶裡頭裝著的姜靈洲一起運進了巷子裡的一戶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