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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皇后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那讓蕭武川魂牽夢繞、捧在掌心的女子,竟然是她姜靈洲。明明姜靈洲已嫁為人婦,明明姜靈洲與蕭武川是嬸侄身份……

    心底大亂之下,陸皇后好不容易才定下心來, 望向面前女子。

    平素習慣了在競陵王妃面前低頭, 她也從未仔仔細細地打量過姜靈洲。初見時,陸皇后已覺得十分驚艷, 而現在一看之下, 更覺得姜靈洲容華無雙, 堪當得起“國色”二字。如此美貌, 陛下又怎會放過?

    想到當初蕭武川懇求自己所為之事,陸皇后心底不由一陣暗暗後悔——說什麼“引那攝政王謀反”, 說到底, 還不是為了將這齊國美人納入後宮!

    自己竟也被蕭武川誆騙了過去!

    “皇后, 我早先與你說過, 我得了一句‘鳳翼攀龍鱗’,又被高僧矢口不認。”姜靈洲立在夜風之中,又緩緩將那兜帽罩上,清麗容顏隱在了夜色之中,“若是你不在此地做個清楚打算,怕只怕,這句‘鳳翼攀龍鱗’便會成了真。”  

    此言一出,陸皇后心底暗驚。

    蕭武川敢冒天下之大不韙, 將叔母納入後宮之中,足證其對競陵王妃如何垂涎;若是姜靈洲真的入了後宮,那這好不容易被自己攥入手中的後宮……豈不就成了姜靈洲的天下?

    ——所謂“鳳翼攀龍鱗”,就成真了。

    陸皇后攥緊了袖口,面容一陣肅然。

    這姜靈洲是否留在西宮內,就在她此刻的一念之間。若是姜靈洲留在西宮裡,難免蕭武川此後獨寵她一人;若是姜靈洲出了西宮,蕭武川又無以掣肘蕭駿馳,怕是連皇位都會丟了……

    忽而間,陸皇后想到了什麼,嘴角露出個胸有成竹的笑來。

    “王妃娘娘,本宮也是個明理的,豈能讓陛下陷於罵名?”她款款一笑,對姜靈洲道,“攝政王府從前提攜之恩,之瑤沒齒難忘。來人吶,傳本宮之命送競陵王妃出宮。”

    說罷,陸皇后便轉身離去。

    姜靈洲望了她的背影一眼,便默然無聲地朝著側門處走去。  

    陸皇后走出許久後,端著笑意的臉才沉了下來。她給紈扇使了一個眼色,道:“毫州王妃近來不是時常湊上來麼?差個人去毫州王府跑一趟,動作快些兒。”

    吩咐完這件事,陸皇后心底不由有了得色。

    誰說世無雙全法?她偏要做出件兩全其美的事兒來。

    既不讓姜靈洲留在西宮,也不讓她脫出牢籠。

    |||

    姜靈洲出了西宮,果然見到門口停著一輛馬車。車夫腳旁擱了一盞燈,在長夜裡透著一股兒暖色。再仔細一看,這車上作勁裝打扮、手拽韁繩的車夫,正是穿著男裝的格胡娜。

    格胡娜把微卷的烏髮束成了一條高辮,耳旁別了一條白羽,窄袖束胸;在這夜色里粗粗一看,她倒確確實實像是那年輕俊俏的糙原小哥了。見著姜靈洲,格胡娜用手托著面頰,對著姜靈洲粲然一笑,道:“我還以為競陵王妃是出不來了呢。”

    一開口,屬於女人的嗓音暴露了她的性別。

    姜靈洲在婢女的攙扶下,上了馬車。剛穩妥坐下,格胡娜就嚷一聲“坐好了”,一抽馬鞭,駕著馬車向前去。這宵禁後無人的街道,恰好適合她策馬狂奔,於是她便像是個馳騁糙原的騎手似的,將手裡的馬鞭揚得虎虎生風。  

    她去的是攝政王府的方向。

    不出三條街,便見著了宵禁巡查的兵衛。只是今時不比往日,這巡查的兵衛顯然不是從前蕭駿馳手下的人,而是毫州王府的人。

    奉毫州王密令,滿城的巡查兵衛都在搜尋競陵王妃的身影。眼見著這輛馬車橫衝直撞地向前駛來,絲毫沒有停下的意味,那幾個兵衛連忙拔劍出鞘,大聲喝道:“何人膽敢衝撞!現在已是宵禁之時!”

    “吁”的一聲,格胡娜緊急勒了馬,停下了這顛簸衝撞的馬車。她露出個颯慡的笑,用手撓了撓面頰,輕快道:“怎麼,見了祆教女使的馬車,還要上來搜查一番不成?”

    幾個兵衛一聽,立時猶豫了。這“祆教女使”的名號,似乎比陛下還管用些。不一會兒,他們便紛紛讓開道來。於是,這馬車便安然無恙地過了宵禁搜查,又往攝政王府去了。

    姜靈洲撩開車簾,勉強探出頭來,問道:“娜塔熱琴,祆教女使是什麼?”

    格胡娜翹著腿哼著小曲兒。聞言,她側過頭來,道:“你是齊人,不知道也是自然的。以後你就知道了。小心些,坐穩了。”說罷,她一抽馬鞭,那駿馬便疾馳更快。  

    不一會兒,這馬車便悄悄停在了攝政王府門口。此處不同別處,竟無毫州王的兵衛巡查;想來是攝政王餘威猶在,旁人不敢隨意驚擾。

    格胡娜跳下了馬車,伸手扶著姜靈洲下車。

    她朝姜靈洲擠弄了眼,道:“王妃,多多保重。我這樣送你出宮,怕是我大哥明日醒來就會氣得歪鬍子瞪眼睛,嚷著要把我送回糙原上去了。”

    姜靈洲見她眉宇輕快,毫無懼色,便道:“那不是很好?娜塔熱琴不是一直想回到糙原上去?”

    “正是。”格胡娜哈哈一笑。

    待格胡娜重新坐上了馬車,執起韁繩,姜靈洲便捉住她的手腕,追問道:“娜塔熱琴,我與你不過數面之緣,你為何肯這樣幫我?”

    格胡娜睜著眼睛,疑惑地看了她一會兒。

    “競陵王妃,你在宮裡頭待得久了,被那些嬪妃折騰出了同樣的毛病麼?”她說的話有些不客氣,卻並不惹人討厭,“我非得因為能得什麼好處,才能來救你不成?我們糙原上的人向來如此,喜歡就是喜歡,討厭就是討厭。用你們漢人的話說,便是‘士為知己者死’。”  

    她低垂了眼帘,慢悠悠道:“……若說是好處,那也是有的。我這樣做,也可勉強一正祆教之名了罷。”

    說罷,她揚起馬鞭,吹了聲口哨,駕車離去,很快消失在夜色之中。

    姜靈洲目送馬車離去後,走入了數日未見的攝政王府。她從華亭帶來的婢女已是泣不成聲,紛紛說著“幸哉”;而競陵王府的侍從則恭敬如昔,並無驚色,足見從前蘭姑姑是如何下了苦心□□他們。

    宋枕霞也在,一見姜靈洲,他便行了一禮。“王妃娘娘大安?”他笑說,“倒比末將想得要更快些。想來是娜塔熱琴的車馬功夫更嫻熟了。”

    聽宋枕霞如此說,他與格胡娜必然是相識的。

    一勾新月懸在夜幕之中,夜色溶溶。庭院之中,已有了淒清的蟬鳴之聲。剛入夏的夜裡,風還有些大。侍女替姜靈洲披了外衫,又捧了好茶來。

    她在園子裡的小石凳上坐下,道:“我先前一直在西宮裡,倒不知這外邊境況如何了?”

    宋枕霞道:“王妃倒是不必擔憂。”

    宋枕霞慢慢敘來,姜靈洲才知現下的境況,確實無甚好擔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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