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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是她懂事。”陸之瑤倚著的姿勢愈慵懶了,眉目間都是滿意之色,“她現在也不是什麼高高在上的攝政王妃了,不過是個失了勢的女子,哪還配得本宮親自去見她?”
桂姑姑在一旁諂媚附和,笑道:“可不是這個道理?娘娘金嬌玉貴,哪是誰都能見的?”
這話哄得陸之瑤心情極好。她摘下手上一枚金手釧來,放到了桂姑姑的手上。繼而,她對桂姑姑道:“姑姑,一會兒,本宮要那秦郎來唱一嗓子。”
桂姑姑眼珠一轉,小聲問道:“娘娘,可還點從前的曲目?”
“是。”陸之瑤撥了下耳下的珠璫,目光落到了戲台上。一名身穿青衣、身量高大的武旦,正直直望著她。那武旦雖作女裝打扮,因五官佼好,卻並無不合,只讓人覺得英氣斐然、容貌出眾。
陸之瑤望著他,唇角忽而有了一抹笑意。
她在這西宮裡,從來都是端莊賢惠的。無論私底下如何嫉妒欲狂、怒火澆心,在嬪妃面前,她都是大方無比的模樣。為了“皇后”的聲名,她行有度、坐有尺,從不曾露出輕浮的表情。像如今這般如少女懷春一般的笑意,無論是誰都不曾見過。
只除了一個人……
台上的武旦喝了一聲,又唱起下一行詞來。
***
毫州王府。
“王爺,費木呼大人求見。”
聽見侍從稟報之聲時,蕭飛驌正摟著長子蕭翊珩,耐心地教導著他何為三九之數。聞言,他抬頭,說了聲“傳吧”,便繼續低頭對著蕭翊珩了。
“珩兒,一會兒與你母妃去玩,可好?”蕭飛驌露出少見的溫柔笑意,道。
可那小孩兒卻不大領情,哭鬧起來:“珩兒要阿娘。”
蕭翊珩口中的“阿娘”自然不是終日板著臉的王妃何宛清,而是生母側妃平氏。蕭飛驌甚少碰何宛清,何宛清便將怨氣灑到了蕭翊珩身上來。雖不至於剋扣他的用度,卻絕非一個良母。
對此,蕭飛驌也是無可奈何。
若想為蕭翊珩請封世子,也只得這一個辦法:讓正妃何宛清養著蕭翊珩。因而,就算何宛清有心薄待蕭翊珩,他也只得假裝沒看到。大不了,回頭再好好補償一番平氏母子。
他對平氏母子還是極為憐愛的。唯一的遺憾,便是蕭翊珩生的不像他,也不像是蕭家的任何一位,而像面貌柔美婉約的平朝雲,看上去便是普普通通的漢人長相,沒有一點兒糙原來民的風範。
僕婦將蕭翊珩抱了下去,蕭飛驌空出書房來,命人將等候已久的費木呼領了進來。
“王爺!你可定要救我!”
人還未到,費木呼一驚一乍的聲音便已傳了進來。一個高鼻深目、年過半百的老者,穿著一身喜慶,跨了進來。他身上這衣衫極是滑稽,雖是喜服,卻染滿灰塵,刮擦出了數道裂口。
“主祭為何如此狼狽?”蕭飛驌驚訝。
這費木呼與他相識已久,乃是祆教主祭。從前祆教風光之時,費木呼也是呼風喚雨、傲然得意。可自從蕭駿馳驅逐祆教後,費木呼便一日過的不如一日,如今只不過是個尋求他庇佑的糟老頭子罷了。若非費木呼手中還有些教眾可用,蕭飛驌也早就甩脫了這樁負擔。
“王爺救我!”那費木呼又嚷了一聲,這才惱怒道,“我活了一把年紀,代傳天旨,侍奉光明,還從未蒙受過如此屈辱!那齊國假意與我修好,嫁了個公主過來,轉頭卻要殺我!”
蕭飛驌聽著,眉頭不由皺緊。
“主祭大人,你這是瞞著本王,擅自聯絡了齊?”他悠悠問道。
“這……”費木呼陡然噤了聲。許久後,老頭子才憤憤不平道,“王爺,我這也是為了你。若是祆教能入主齊國,再重振國教之風,豈不是能讓王爺也獲益良多?”
蕭飛驌冷笑了一聲,道:“主祭大人真是越活越老糊塗了,你莫非忘了,那驅逐祆教的競陵王可是娶了齊國的河陽公主為妻。現下,齊國與我那好三弟可是一家人。你竟敢納娶了齊國之女,也怪不得本王護不住你了。”
費木呼一聽,唇舌麻麻,說不出話。
曾幾何時,祆教何等風光。先帝蕭圖驥奉他為座上賓,他費木呼出入魏國、擁戴萬千;雖不是帝王,卻渾似一位帝王。
正是被這無兩風頭、極度顯赫沖昏了頭腦,費木呼不滿足於國教之位,想要更上一層,碰一碰那蕭家人手中玉璽。因而,他答應助蕭飛驌圖謀帝位。
雖事成,只可惜他千算萬算,卻算不到蕭圖驥竟然如此深信蕭駿馳。那蕭駿馳不但未死,還成了攝政王,反將祆教驅逐出了魏國。
自此後,祆教一日不如一日。陡然從雲端跌落,費木呼過得自然極是不好。他終日裡迫切地想要重現舊日輝煌,因此急病亂投醫,將主意打到了齊國頭上。一聽聞齊國欲迎祆教入國,便眼巴巴地前去迎娶那象徵著“結契”之意的公主。
誰知道,公主的面還未見到,便吃了一場伏擊,險些丟了命。好不容易,才灰溜溜地討回來,企求蕭飛驌的庇佑。
“我看,主祭大人近日便好好待在這兒,莫要到處走動。”蕭飛驌聲音淡淡的,“主祭大人可知道,競陵王已經回太延了?”
“什麼?!”費木呼大驚。
這競陵王又回來了!
他回來做什麼?!怕不是要重新拿那攝政之權!
“主祭大人,你新選出的女使是個聰明人,這些天,讓女使放手去做便好。”蕭飛驌悠悠說罷,又想到自己那玉雪可愛、肖似母親的長子了,眼底不禁有些柔意。隨即,他厭倦地擺了擺手,道,“主祭大人去客房歇著吧。”
***
過了幾日。
太延的春極是熱鬧,枝頭花苞齊放,葉綠花紅,春意盎然。姜靈洲雖然在競陵和太延兩邊住,但太延的府邸卻讓下人打理的極好,連她的小花圃也被侍弄的不錯,這幾日正是奼紫嫣紅一片之時。
她抱著蕭逾璋,在太延王府里四處轉了轉,對著這咯吱咯吱笑的小傢伙一一說道:“這便是春兒在太延的家了。母妃與父王住在此處…蘭姑姑住在那頭…蒹葭姐姐便住在這裡。”
逗了一會兒蕭逾璋,便有人來報,說是有個陌生女子求見。於是,奶娘抱著蕭逾璋下去了。
“有下過帖子麼?”蘭姑姑問那通傳的婢女,“若是沒下帖子就來,那真是好生不懂禮數,王妃娘娘不見也罷。”
“雖不曾來過帖子,可那人……”通傳的婢女面露難色,道,“自稱是什麼‘祆教女使’,說王妃娘娘聽了,就一定會見她。”
姜靈洲果然愣住了。
“娜塔熱琴……是娜塔熱琴?”她眼中漏出一分焦急,連連朝著王府門口跑去,要親自去見那上門拜謁的女子。
只是,到了門前,她卻失望了一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