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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清渠心底早已有了計劃,見狀,她微眨淚眼,哽咽道:“皇兄,清兒心底明白。從前清兒常常與大姐姐爭搶,現在方知大姐姐是有多麼好。大姐姐便是以身和親也絕無怨言,那麼清兒自然也不會違抗父皇之命;只願清兒能如大姐姐一般,替父皇分憂。”
聽到姜清渠這番話,姜晏然微微一愣,繼而在心底嘆道:真是時事磨人,連姜清渠都長大了,不再是那個為了一匹錦緞、一顆明珠就陰陽怪氣鬧彆扭的小丫頭了。
現在,他能做的,也只是讓她在威寧過得好一些了。
“二妹妹既然到了這威寧,便是為了令衛大將軍心安。若你有什麼要吃的、用的,便只管告訴皇兄便是。”姜晏然一轉眼,又瞥見那幾個姑姑始終緊緊盯著姜清渠,便道,“你們是做什麼的?二妹妹是公主,又豈容你們像是看著階下囚一般看著她?”
幾個姑姑支支吾吾的,又抵不過姜晏然乃是太子之身,只好應了“是”,各自退開。
姜清渠拭了眼淚,規規矩矩地同姜晏然道了別,又叮囑了幾句讓衛大將軍保重自身的話,這才上了馬車。
一旦,坐到馬車裡,她從窗戶中望到了姜晏然的背影,就在心底恨恨說了句“假惺惺”——這姜晏然平常只護著姜靈洲,哪兒替她說過好話了?她要嫁給衛烈了,倒是跑來展現仁德,生怕這軍帳中的軍士不知他是個仁慈之人似的。
那姜靈洲千好萬好,樣樣都比她姜清渠好。也不知她到底哪兒不如姜靈洲了?也是老天開眼,才讓那討人厭的大姐嫁到魏國去,再不得回來。要是哪一天傳來個消息,說姜靈洲死在魏國了,也不知這假惺惺的皇兄是什麼臉色?
回到家中,姜清渠便取了紙墨,憑著記憶,將方才在軍帳中所見的軍布圖給糙糙畫了出來。雖有幾分潦糙簡陋,卻也能看出些大概門道來。
恨只恨衛烈戒備十足,重要的東西都貼身帶著,便是更衣洗漱也是如此,她也只能翻到這無甚用處的行軍布陣之圖。
也不知道……有用沒用?
姜清渠收起糙圖,塞入信封中,招來香綾,要她打扮做普通農婦,將這信送到那召城軍隊裡去。香綾一聽要去那儘是男人的地方,還是敵軍軍營,立刻便打起了退堂鼓,小聲道,“不明不白一個農婦,忽然跑來告密,又有誰會信呢?公主,不若算了罷。”
“怎麼能算了呢?!”姜清渠眼招子一轉,又有了個主意,“皇兄不是叫那幾個姑姑都回去歇著了麼?現在我可出門了,你去買兩身農婦衣衫來,本公主親自去便是。堂堂一國公主的話,那賀奇總會信吧?”
香綾心裡極是不情願,可她根本拗不過姜清渠,只得照做。
於是,趁著夜色深深之時,姜清渠便偷偷摸摸地溜出了府。她剛來威寧時,便逃出去過兩三次,以是,她對這四下的小路都極是熟悉,輕易地便找著了路。
她用碎銀雇了個馬夫,便循著小徑向那召城去了。召城正門緊閉,唯有南門偶爾會敞開一陣子。齊軍雖駐紮得遠,可姜清渠不敢大意,一路小心藏著容貌。
待到了城下,她便直與那守城軍士說齊國二公主要見賀奇。
她本還想著要如何證明自己身份,誰知那軍士掃了她嬌美臉蛋一眼,便笑道:“你要見賀大將軍?跟我來便是。”
姜清渠心裡一跳,覺得這事兒竟超乎尋常的順利,實在有些不可思議。但想到衛烈那副粗鄙衰老模樣,她心底的不甘與恨意便湧上來,於是,姜清渠硬著頭皮跟了上去。
馬車入了召城,四下一片寂靜,家家閉戶,竟宛如一座死城一般,唯有那遠在東門邊、高高在上的行宮,似還留著一片繁華燈火。而姜清渠眼前這座賀奇所居的府邸,卻也是熱鬧非凡,管弦不絕。
一路穿廊繞廳,姜清渠提心弔膽地跟著那軍士,鼻中偶爾聞到香膩脂粉味與酒味,心底不安愈重。待到了會客廳,才見到那賀大將軍一身紫袍,摟著兩個美人兒座在席間。
這賀奇生的矮小精瘦、其貌不揚,獨獨那雙眼,總是透著令人心底陰鷙的光。
“你就是齊國的二公主?”賀奇擁著個蘇胸半裸的女子,目光從上到下將姜清渠掃了一遍,視線如冰冷的蛇。
“是。”那視線令姜清渠有些不舒服,她卻板出了公主的架子,傲然道,“今日我來見賀大將軍,只為了一件事兒。賀大將軍聽了,必然會歡喜。”
“哦?”賀奇一雙眼愈發炯炯有神,他推開身邊衣衫凌亂的美人,陰仄仄一笑,道,“二公主,你知道什麼東西能讓我賀某人心悅?”
“自然知道。”姜清渠心底極有把握,她捧出那封信來,遞了過去,道,“賀大將軍一看便知。”
賀奇狐疑地打量了她一眼,從她手裡抽走信封,取出那張紙。一掃之下,賀奇便露出了個似笑非笑的陰森表情。
“你們都退下吧。”他慢悠悠拍一下手,四周的舞女、歌女便躬了身,退了出去。
接著,賀奇道:“二公主果真是好膽色!如此女子,著實難得。”說罷,他哈哈大笑了一陣,又道,“只是我賀某人不懂,二公主緣何要助我滅那衛烈?若某不曾記錯,那衛烈可是二公主未婚的夫婿吶。”
姜清渠想到那衛烈,眉宇間便露出一分厭惡之色來。
“沒甚麽別的原因,只不過是這老匹夫痴心妄想,竟向父皇求娶本公主,折了本公主這一輩子的姻緣。”她說道。
想起池明珠與許廣元的婚事,又想起母妃自從重懷身孕、又得封賢妃後,就將她忘了個乾淨,拱手令她嫁給了衛烈,姜清渠心底的委屈、不甘混雜著恨意,愈發地濃烈起來。
“這麼說來,公主殿下是不滿足現在的夫婿咯?”賀奇嘿嘿一笑,托起酒盞一飲而盡,眸光又向著姜清渠細瘦的身量落去。
“此事與賀大人無關吧。”姜清渠冷冷哼了一聲,高高在上道,“本公主助你一臂之力,是望你能令那衛烈丟了官。——又或是,乾脆把他那條老命丟了,本公主也不在乎!痴心妄想之人,就合該有這般下場!”
說到最後,姜清渠年輕的面容上,竟然有了一絲與年齡不符的狠毒之色。
她本就不是什麼貞靜嫻淑的做派,被章貴人教養的爭強好勝又小家子氣。身邊的丫頭也都是如香綾之流嘴碎又愛挑撥是非之輩,以是她的性格與姜靈洲相去甚遠。如今她被迫嫁給衛烈,便下了狠心思要為自己謀取一番未來。
“好!”賀奇竟然又鼓了掌,讚嘆不已。只不過,不一會兒,他便嘆了一聲,語氣懶洋洋,“只是,公主殿下,我賀某人平生最好,卻並非這打勝仗一事。”說著,他站起來,走近了姜清渠,“賀某隻是比較愛重好顏色的美人兒罷了。”
聽聞此言,姜清渠心底一跳,頓時緊張起來。她連連後退數步,冷笑道:“賀大將軍是嫌棄本公主的贈禮不夠麼?待事成之後,本公主重返華亭,便會贈你無數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