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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靈洲聽著他的話,心底有些無奈。
二皇叔只知道她是帶著蕭駿馳回來省親了,不知道她其實是被綁到了劉琮的召城,輾轉才到了威寧和武揚。
“二皇叔,我歇一陣便要回競陵去了,只是我那二妹妹……”姜靈洲面露猶豫之色,道,“還望二皇叔多多關照了。”
“姜清渠?”姜恆一聽,面露不快,道,“你管她作甚?換作我是她,早就投了井、觸了柱,省的丟人。一國公主,受此屈辱,竟然還敢苟活著!”
姜靈洲看他臉上厭惡之色,極為詫異,一問之下,方知姜清渠與賀奇暗通款曲、被賀奇污了清白之事。
依照著姜恆的話,若非姜清渠要暗害衛烈,也不至於讓那衛烈覺得恥辱萬分,以至於一意孤行,非要造|反。
“今早競陵王來了信,說是願助我一舉除去衛烈與劉琮。河陽且安心,現下我可不會要那蕭駿馳的人頭做下酒菜了,”姜恆提起舊事,哈哈大笑一陣,道,“有競陵王與玄甲軍在,想必那衛烈與劉琮也快活不了多久。你在此地安心住下便是。”
於是,姜靈洲便帶著姜清渠一道在這武揚住下。宋枕霞是蕭駿馳部將,不便入武揚,便帶著應君玉去了城外找地方落腳。
到了武揚,姜靈洲忽然接了信,得知白露、蒹葭與蘭姑姑她們,因見王妃久久不歸,心裡極是擔憂,已經上了路。競陵與這邊陲八鎮本就近,出了陳王谷,不過兩三日功夫,一行人就到了武揚城。
姜靈洲自來到齊國後,手邊便沒有了慣用的丫鬟。如今白露和蒹葭來了,自然是皆大歡喜。主僕幾人許久未見,前情又是複雜如斯,見了面便不由紅了眼眶。
幾人在信里得知姜靈洲順利誕下了世子,又歡喜不已。蘭姑姑尤是高興,抱著那期盼已久的小世子哄了許久。
姜清渠的病情時有反覆,她終日神思昏聵,睡睡醒醒,整個人瘦了一圈,形銷骨立,顯的極是楚楚可憐。姜靈洲偶爾去看她,她便會牽著姜靈洲的手,無聲地留下了兩道淚來。
“大姐姐,清兒後悔了……”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姜靈洲有些不忍,可一想到她做下的蠢事,又覺得姜清渠絲毫不可憐。只厭那章貴人沒有好好教養姜清渠,令她落了如此下場。
“河陽姐姐,清兒沒想害死衛大將軍……”姜清渠用手背抹了淚珠,聲音低微,“我只是不想嫁給她。易地而處,若大姐姐要嫁給衛烈,心裡可會歡喜?我只是要他知難而退,清兒又豈會真的去害衛大將軍?”
她這番話說的真真假假,連自己都要信服了。
“你先歇著,好好養養神。”姜靈洲勸道,“我命人上奏了父皇,來日便把你接回華亭去。”
“我不要!”姜清渠卻陡然睜大了眼睛,顫著聲兒,道,“大姐姐,你知曉父皇是個怎樣的性子,若是讓清兒就這樣回去了,豈不是要清兒死?”
齊國國風保守,女子未出嫁卻失了清白,便是丟了天大的臉面,更何況她又是皇家公主。齊帝現在恐怕只想要抹煞了姜清渠這條小命,好挽一挽皇家的威嚴。
“不回華亭,你又能去哪兒?”姜靈洲嘆道。
“清兒可以跟著大姐姐去魏國!”姜清渠像是拽住了一根救命稻糙,道,“大姐姐的夫婿是競陵王,若是大姐姐願庇佑我,父皇也不能殺我!”
姜靈洲覺得有些頭疼。
從前她只是覺得這姜清渠不大討人喜愛,因著姐妹情誼,多多少少還會關照謙忍一番。可是姜清渠如今的作為,已讓人有些反感了。
若是擅自帶她去了競陵,誰又知道會惹出什麼亂子來?她給自己添麻煩倒也罷了,她不在意這點兒小事。若是姜清渠又挑起了齊魏之間的紛爭,那又當如何?
會惹來麻煩的軔芽,便該按死在泥里。
於是,姜靈洲心下便做好了計較。
“二妹妹,姐姐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她搖搖頭,道,“我不能帶你去競陵。”
在這種事兒上,她是不屑於騙人的,因而也不願降了身段,去編什麼“不得已”的藉口。她只是與姜清渠如此說了,便回去照看蕭逾璋了。
跟著姜靈洲的蒹葭卻比她更懂得變通些,眼看著姜清渠面色怔怔,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蒹葭便對姜清渠道:“二公主,競陵王妃這個名頭聽著響亮,可盛名之下到底是怎樣一番光景,也只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河陽公主和親嫁人,又如何能活的自在呢?”
蒹葭說著,還紅了眼圈鼻尖,一副心酸已極、感同身受模樣。
姜清渠有些懵,心底掙扎了起來——如果這大姐姐真的在魏國過的不好,那她去了魏,也只不過是換個牢籠罷了。
“這……”姜清渠還想掙扎一下,“大姐姐如今產下了小世子,那競陵王應當待她甚好才是。更何況大姐姐國色天香,又有哪個男人不喜歡呢?”
“恕奴婢直言,若是世事真有這般簡單便好了。”蒹葭嘆了口氣,語氣愈發哀戚,“二公主可知道那魏國起了多少波瀾?太后暴斃、競陵王被褫職、梁妃病瘋、祆教作孽,這一樁樁一件件,又豈能讓人好過?”
聽蒹葭的話,姜清渠心底陡然生出一股懼意來,面色略白。
“實不瞞二公主,若非王妃娘娘吉人天相,怕是當初入競陵之時,便死在陳王谷的伏擊之中了。”蒹葭搖搖頭,道,“嫁過去這一年余,王妃幾度在鬼門關徘徊。王妃如今不讓二公主一道去競陵,是為了二公主的安危著想。”
“那競陵王竟放著大姐姐不管嗎?”姜清渠追問道。
“和親婚嫁,又能如何?”蒹葭不答,只是給了個模稜兩可的答案。
姜清渠的身子搖搖欲墜,眼底已無光彩。
若是競陵都不能去,她還能去哪兒?天下之大,竟無一處可容身之地。
姜清渠無處可去,又不願回華亭,只得留在武揚養病。
武揚城外,卻是一片天翻地覆。
齊國本就無多少可用之將,衛烈造|反,齊帝便只得一個嘉寧王姜恆可用。正是焦頭爛額之時,蕭駿馳便說要助他剷除衛烈與劉琮,這無異於給瞌睡人遞了個枕頭,饒是齊帝心底不願魏人入境,卻還是允了此事。
於是,玄甲軍與鎮守武揚的嘉寧王軍士便合為一流,將衛烈堵死在威寧附近。
姜恆見識過蕭駿馳與玄甲軍的厲害之處,從前齊魏尚未修好之時,他對這蕭駿馳恨得咬牙切齒,只覺著他次次都占盡了天時地利人和,讓人怒恨非常;如今成了蕭駿馳的同盟,他才知那人是真當運籌帷幄、果決聰銳,實乃天降奇才,難怪當年在蕭駿馳手上次次都討不得好。
有了玄甲軍助臂,衛烈很快便敗下陣來,在威寧自刎而亡。於是,兩軍矛頭一轉,指向了苟延殘喘的召城。
那召城本就已是強弩之末,因著衛烈有心有反,一直置之不理,這才一直留到了現在。玄甲軍早先已攻了一次城,如今再到召城,自然熟門熟路,嚇得賀奇頭一個便要卷了錢財跑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