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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打扮得極素淡,不著釵飾、不施脂粉,面色有幾分恍惚;乍一看,倒也不比何宛清好多少。何宛清見她並無春風得意、揚武揚威的意思,心底便稍稍舒開了。不過,她仍是恨著面前這女子的。

    “平朝雲,你真願離開毫州王府?”何宛清尖著嗓,質問道。

    “朝雲知道,僅是離開王府,定不足以解王妃心頭之恨。在王妃娘娘心底,朝雲是應當千刀萬剮,送去那尼庵窯子的。”平朝雲垂著眸,細聲道,“只是,若王妃娘娘這麼做,定會惹來王爺大怒。最好的法子,不過是朝雲自行離開罷了。”

    從前她與張均芳失散,就算離開毫州王府,也沒有去處。孤兒寡母,又何以為生?如今便不同了,她不僅與張均芳重逢,還得了競陵王的口信。有競陵王在,想來蕭飛驌也不能輕易找到她的蹤跡。

    “是,”何宛清冷笑著,眉宇間現出一抹痛色,“要不是因為你這個賤婢,何至於讓我沒了來之不易的孩子?!我恨不得咬噬你的骨血!”

    “王妃娘娘恨就恨罷,日後要殺朝雲,也隨了王妃娘娘的心愿。”平朝雲的聲音不輕不重,像是不曾起過波瀾的溪流似的,“朝雲只想在此處說一件事。……若是王爺他日成了帝王,王妃娘娘又待如何?”  

    何宛清微怔住。

    ——帝王?

    她隱隱約約知道蕭飛驌極是渴求那帝王之位,只是幾度陰差陽錯、命運作人,都令他與那帝位擦肩而過。因而,她也從未想過蕭飛驌成為帝王之日會如何。

    若是他做了帝王,怕是頭一個便休了自己,再立平氏為後吧。又或者廣納妃嬪、充盈後宮,好綿延子嗣。

    一想到那副畫面,何宛清便覺得怒火中燒。

    “王妃娘娘,若王爺只是王爺,那隻要王妃娘娘不和離,他便只是您一人的。”平朝雲露出個慘澹的笑來,道,“若王爺成了帝王,那便不好說了。朝雲知道,王妃娘娘之所以留在這兒,不是為了毫州王妃的名號,只是因為愛著那人罷了。”

    何宛清原本滿面怒戾,可在聽見平朝雲最後一句話時,面上的面具卻陡然破裂了。

    她察覺到面上一熱,不由用手指揩了一把眼角,才發現她竟然在不知不覺中淌下淚來。她喃喃道:“誰都不知我心意,未料到最後竟是你不知天高地厚地說出來……”

    

    一時間,她心底恨慨交加,竟不知該不該繼續痛斥這奪走她夫婿的平朝雲。

    “王妃娘娘好好保重身子,來日方長。”平朝雲起了身,朝她屈膝一禮,眉眼裡含著憂意,道,“朝雲這便告退了。”

    平朝雲走後,何宛清還久久不能回神。平朝雲的話,便似一記重錘,久久迴蕩在她耳畔,一句句、一遍遍,擾的她心緒不寧。一想到蕭飛驌若是稱帝,便會有各色佳人投懷送抱,她便覺得心底抑鬱不已,彷如要喘不過氣來。

    連著好幾日,她都心底鬱郁。偏偏婢女去請了蕭飛驌好幾次,都請不到他來看望一眼自己的正妃。何宛清在房中等著待著,漸漸死心。

    她終於想明白了,蕭飛驌是一點兒都不在意她。

    想到自己那來之不易又掉了的的孩子,她便痛楚不已。她從前對那男人有多眷戀,如今便化作了有多憎恨。懷著這難解的怨意,她對婢女道:“去把平朝雲叫來,我倒是要聽聽她有什麼事兒有求於我,這才肯說出‘自請出府’這樣的話來。”

    ***

    太延的初夏,時有驟雨。天色常是昏沉綿灰一片,沉沉的似要壓倒屋檐上。這樣的天色,讓行人總不敢在某處駐足,生怕下一刻便下起瓢潑傾盆的雨來。  

    蕭飛驌苦心等待之下,終於得了陸皇后的消息,說是已找到了那方傳國玉璽。只要糙擬好聖旨,事情便可成了七八分。

    蕭飛驌自是狂喜不已,立時取出了那早已擬好的聖旨。眼看著多年所求之物近在眼前,他欣喜異常,幾乎徹夜難眠。未有幾日,他便坐不住了,迫不及待地要試一試那龍椅的滋味。

    待算好黃道巧辰,他便挑著日子,假作如常地去上了朝。

    朝堂之上,群臣林列,密密云云。皇家的威嚴壓下來,令這漆紅雕金的大殿御宇一片靜寂,幾可聽聞落髮之聲。正是龍煙日暖、玉殿當風之時,可這殿中人卻都極是拘謹,似猜到了今日會有何事發生。

    蕭武川從來不上朝,這朝堂便是四位輔政大臣的天下。蕭飛驌手領大職,也能位列朝前,與四位輔政大臣比肩。

    四位佐政大臣遲遲不提國事,眾臣皆惑,悄然無聲地互相打量著。不少老者俱是搖頭,人群間間或傳來一聲不知是誰的嘆息之聲。

    “諸卿,陛下久病,日愈難返……”

    年過六十的何大人先開了口。他乃是毫州王妃何宛清之父,是太延出了名的清貴達臣,為人以“剛正肅毅”著稱。  

    “陛下憂慮積重漸深,因而特傳奏聖旨……”何大人顫巍巍地說著,抖開了手中一捧明黃捲軸。那道聖旨,令滿朝俱驚,文武臣子皆如海浪似的紛紛跪下。

    ——朕身弱無躬,幽悴漸篤;蓋炎運行此,天星有違。察上下之廷綱,考六朝之延例,為拯泰萬民、安鑄率普,大庇生眾……疚心日惕,今禪毫州王。

    聖旨的內容,無異於一道平地驚雷,令眾臣皆驚。

    “這……”

    “為何會禪毫州王?!”

    “此事絕無可能……”

    “不可說!不可說……”

    蕭飛驌立在人群前,滿面皆是震愕之色。他蹙了眉,許久後,痛嘆一聲,抱拳道:“此事,小王萬萬不可得受。若不然,則是愧對我皇兄在天之靈。還請何大人勸陛下一句,收回旨意,皆大歡喜。”  

    作者有話要說:大狗:你有本事推辭,就真的別當這個皇帝啊!

    第84章 剝桂圓

    蕭飛驌一讓, 再讓,三讓,終於辭而後受,勉強跪接了陛下旨意。他跪落於地,沉聲道:“臣必然不負陛下所託。”

    一時間, 朝臣皆驚。

    不知是何人先一撩衣帶, 拜伏於地,口稱“陛下萬歲”;繼而, 那金雕玉砌的朝堂之上, 便如潮水一般響起了“陛下”之聲, 零零落落, 卻又似一記重敲。不知何處傳來鳴鐘之聲,厚重渾樸, 懾人心魄。

    人群之中, 也唯有兩位佐政大臣不願下跪, 一直久久矗著。

    蕭飛驌久久拜伏於地, 許久後,才起了身,滿面從容,轉身對群臣道:“諸位愛卿,免禮,起身便是。”

    “謝過陛下。”

    群臣相繼起了身。

    蕭飛驌望著這朝上黑壓壓一眾臣子,面上不由露出淡淡笑意來。他仰頭一望殿宇盡頭處那象徵著帝王之權的寶座,道:“武川體弱, 因心繫大魏社稷,而禪位於朕。朕感懷甚厚,意欲以顯恩郡封賜武川,以‘王’號之,諸位意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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