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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的背影,終於一同歸於雪中。

    ***

    姜靈洲、蕭駿馳與傅徽沿著林間小路走了許久,便看到了那輛歪歪斜斜、靠在樹旁的板車。蕭駿馳用手撫開板車上積著的薄雪,鋪好了毯子靠墊,將自己的愛馬縛在了車前,這才扶著姜靈洲坐上去。

    接著,堂堂競陵王便像是個運貨郎似的,穿著一身鎧甲上了這板車。

    “娘子坐穩了,”他還有閒心開玩笑,“為夫這便要進城趕市去了。若是有中意的頭花,娘子記得說,為夫定然給你買下來。”

    姜靈洲裹緊了身上毯子,湊近了將熄的小暖爐,小聲嘟囔道:“沒個正經樣子。”

    駛出許久,她的心才終於放了下來。

    回首望去,是漫漫雪夜,與召城行宮那一道隱約輪廓。天邊金月清澈,月華如水,流瀉一地。慢悠悠的風,吹著細細落雪隨風而舞,好似春初柳絮。

    她被帶來這召城後,雖終日好吃好睡,但心上還是有著憂慮。這時,她那心底的倦怠與疲累,終於齊齊發作。於是,姜靈洲將頭枕在蕭駿馳的背後,在磕磕絆絆之下,沉沉地睡了過去。  

    她這一覺不知睡了多久,隱隱約約,似乎有人將她抱了起來。她的耳畔還聽見了不知道是誰在說的話。

    “王爺,你卸臂甲做什麼?一會兒還要回那陣前……”

    “硌著王妃,會叫她不舒服。一會兒便穿回去。”

    再醒來時,她眼前便已沒有了那茫茫雪原與掛月夜幕。抬眼望見的是一道房梁,繪著富貴花鳥。角落亮著一盞燈,燈芯將盡,光焰已漸趨微弱。身下墊著厚實的長絨暖毯,被角掖得嚴嚴實實的,四下暖適如春,舒服得緊。

    她本就有孕,更嗜睡一些。因著四下暖適,便乾脆閉眼又睡了過去。昏昏沉沉不知多久,她才被一道細細的少女嗓音喚醒。

    “王妃娘娘,起身用些茶飯吧。”

    姜靈洲聽著這聲音,才睜開了眼兒,卻見到是個十三四歲的清秀小丫頭,端了熱騰騰的飯食來,此刻正小心翼翼候在她枕邊。

    恰好,她確實覺得有些餓了,便簡單地漱了漱口,令丫頭將飯食端來。那備餐之人像是知道她現在格外挑嘴似的,各式各樣的菜色備了許多。姜靈洲用筷子這邊拔拉、那邊挑選,這才下了口。  

    她現在飯量比從前大,又挑嘴,便只管對著一道枸杞魚湯動手。筷勺輪番動,停也不帶停。好不容易,她才擱下筷著來,拭著嘴角,問那丫頭:“我睡了多久?這是何處?還在召城內麼?”

    “自娘娘來到此處,約莫已睡了有兩個多時辰了。”那丫頭道,“此處是威寧,離那召城還有些路,是極安全的,娘娘大可放心。”

    “王爺呢?”姜靈洲淨了手,倚回了榻上。

    “半炷香前才回來,此刻在外頭接待貴客呢。”丫鬟答道。

    姜靈洲正欲說什麼,卻覺得腳底有些抽疼。她知道是最近睡得少了,連忙擠著眉眼,對那丫鬟道:“噯……我……揉下腳。”

    雖然她的話說的有些語無倫次,那丫鬟卻機靈得很,一下子便去按她的腳底心兒。姜靈洲嘶了一聲,覺得抽疼緩解,夸道:“真是個懂事的小姑娘。”

    “王爺挑奴婢來侍奉時,可是著意問過奴婢懂不懂如何照顧有孕之人。奴婢家裡兩個姐姐生子坐月子,都是由著奴婢來伺弄的。”那丫鬟面色頗為自傲,道,“同行有三四個婦人,俱是不如奴婢,最後王妃娘娘見著的就是奴婢了。”  

    正在這時,房門被推開了。蕭駿馳大步跨了進來,道:“王妃醒了?猜猜是誰來看你了?”

    他卸了盔甲,著一襲常衣,已沒了陣前的肅殺鬼戾。現在的他,便像是個普普通通的夫君,帶著笑在妻子枕邊坐下。

    “還能有誰……”姜靈洲懶得理他,“別帶個小妾來見我就成。”

    她話音未落,那門外便又走入了一個男子,身著紫袍白絝,帶飾金鉤,裙擺下隱著一條登雲四爪龍,繡紋如滾赤黃波浪。

    他的面容,是姜靈洲再為熟悉不過的。

    姜靈洲一見他面孔,登時直起了身,口中喃喃道:“……皇兄?”

    那後進入之人,正是姜靈洲一母同胞的兄長,齊國太子姜晏然。

    “河陽,是為兄。”

    此刻,他負著手,慢慢踱至姜靈洲身旁,仔細打量她一陣,道:“……許久未見,你倒是……未改多少。”  

    話至末尾,姜晏然也有了感慨之意。

    遙記得去年孟秋,他親自背著這自幼寵愛大的妹妹,送她坐入了馬車,眼睜睜看著她華亭發嫁,遠去異國。回宮後,饒是他那向來愛鬧脾氣的母后,也扯著手帕哭了好幾日。

    本以為,那一別後,便再也見不到這遠嫁異國的妹妹了,誰料今時今日,竟還能在這邊境處的威寧再見她。

    眼前的姜靈洲面容未改,卻又添了一分柔美嫵媚。因有身孕,身子難免豐盈柔潤一些,這讓她不再和從前一般,細細瘦瘦、看著便惹人心疼。

    看來,蕭駿馳待她應是不錯的。

    姜晏然心底微微舒了一口氣,可卻依舊隱隱藏著一股咬牙切齒之意。

    不管這蕭駿馳對她好不好,姜靈洲一定遇著了許多事。她嫁過去這些時日,魏國上上下下發生了不知多少事兒;又是太后暴斃,又是陛下削權,又是蕭駿馳被褫去攝政之權……如此顛沛動盪,一點兒都不安生。

    總之,蕭駿馳一定對不住他妹子!

    “皇兄……真的是你!”姜靈洲面有驚喜,聲音里盈滿了悅意,“華亭可好?祖奶奶近來身體如何?冬日天寒,她的咳病總要犯上一犯;大嫂的身孕……對啊,大嫂應當已誕下了孩子,你都不曾和我說是個男孩兒還是女孩兒!”  

    她一口氣問了許多問題,可姜晏然卻沒回答。他輕輕拍了下姜靈洲的手背,道:“河陽,為兄一會兒再與你說。”說罷,他轉向蕭駿馳,道,“競陵王,可否借一步說話。”

    “請。”蕭駿馳答道。

    兩個男人出去了。

    屋外是安靜的夜,蕭駿馳與姜晏然走遠了,姜晏然才皺著眉,開口道:“競陵王,魏國這一年許,動盪不安,著實不是個好地方。河陽馬上便要生產,這婦人生產難是個生死關,誕下孩子後也要好好養著。以是,這段時日,河陽還是留在齊國為好。”

    蕭駿馳聽了,慢慢點了點頭。

    “那競陵我……”

    “競陵王大可回魏國去。”

    蕭駿馳的眼底有了一絲惑色。他指了指自己,對姜晏然道:“王妃生子,留在齊國;大舅子你卻要趕我回老家?”

    “競陵王,河陽在競陵過的想必不大安生,如此,不好麼?”姜晏然說。

    “太子殿下的意思是,競陵做了什麼見不得人之事麼?”蕭駿馳愈發狐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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