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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靈洲一夜不曾安睡,回到房裡匆匆洗漱,便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因著昨夜驚嚇,她睡不□□生,總是反反覆覆夢到那綁架她的人。恍惚間覺得脖子前總橫著一把匕首,偶爾又夢到那將她運出宮的青衣男子,那男子戴著手套的雙手,將馬鞭在她跟前揮得霍霍生風。

    一夢一醒間,她出了一身冷汗,到傍晚時竟然發起了燒來。王府匆匆請來大夫,給姜靈洲開了一副安神退熱的藥。

    姜靈洲上次生病,還是她十三歲時的事。她父皇做壽,南夷來朝,父皇要讓這蠻夷都知他大齊國風威威,令姜靈洲苦練禮舞,好在國宴上驚艷四座。這一練,便是數月有餘,日夜不休,直把她累得大病一場。

    彼時她身旁坐的是皇后。皇后心疼愛女,親自替她端藥,餵一口藥,便怨一聲齊帝;口口聲聲,把自己的夫君罵得渾身無完處。

    姜靈洲在睡夢裡,隱約聽到一句“喝藥”,還以為又是她母后坐在枕邊。睜眼一看,才發覺是蕭駿馳。堂堂攝政王爺,一手拿著藥碗,一手拿著顆壓苦味的糖,大馬金刀地坐在床邊。

    她瞥一眼拿藥碗,便知道這藥一定是極苦的,心裡有些不大願意,便說:“妾身怕苦,不大想喝。”聲音一出口,沙沙的完全不復往日清靈,將她自己也嚇了一跳。  

    “你拿匕首自絕時那副架勢去哪兒了?”蕭駿馳不放下藥碗,說道:“要喝藥了,便不見了堂堂大齊公主的威嚴。”

    姜靈洲覺得自己好像被他埋汰了,便靠著軟墊坐起來,接過了他手裡的藥碗,一口把苦澀的藥汁悶了下去。那藥液真是苦極,令她緊緊地皺著眉。

    “那匕首尋回來了麼?”她問。

    “找著了,先在我那兒擱著。”蕭駿馳道:“我怕你再做什麼大事兒。”

    白露來遞了一方帕子,姜靈洲接過,拭了一下嘴角藥汁:“王爺,昨夜之事……”

    蕭駿馳卻不讓她繼續說,而是把她按進了被褥里,道:“你精神頭還不好,再睡會兒。這雜七雜八的事兒惹人心煩,你不必理會。”

    姜靈洲也確實覺得餘熱未去,眼皮沉沉。她看了兩眼蕭駿馳,便復又睡去了。

    蕭駿馳替她掖好了被子,又囑咐幾個婢女好生照料王妃,這才出了門。一出門,便看到費先生揣著個手站在門口,臉上還露著一道欣慰之色。  

    “費先生可滿意了?”蕭駿馳下了台階,道。

    “滿意,滿意。”費先生捻了一把鬍鬚:“我還道,王爺還同原先一樣,與老夫說道說道假話,轉身便做出大逆不道之事來。未料到,這次竟是真的踏踏實實。”

    頓了頓,費先生微微一鞠,道:“若王爺真為了削兵權,置齊國公主於死地,則王爺雖可近天下之位,卻也失了為人之道。倘王爺當真如此行事,老夫便是時候自請離去,告老歸鄉了。”

    作者有話要說:費先生:我不是反派呀!

    第36章 床頭吵

    姜靈洲病倒的這幾日, 太延城裡掀起了好一陣風雨。

    蕭駿馳大抵是怒極了,竟將宮裡的巡防盡數換了一遍,勿論官職大小、世家幾何,統統削了官放回家去。

    攝政王妃被劫掠一事,有宮裡的陛下壓著, 雖不至於傳得滿城風雨, 卻也隱隱透了一些風聲出去。一時間,太延城裡人人自危, 生怕蕭駿馳藉機發作到自己頭上來。

    過得最難熬的, 當屬毫州王蕭飛驌了。  

    蕭飛驌本就與蕭駿馳不大對頭, 這一回更是惹來了蕭駿馳的懷疑。借著蕭飛驌部下里一件小小行賄之事, 蕭駿馳定要斬了他的部將,幾如砍掉了蕭飛驌一條左膀右臂。

    自朝上歸來, 蕭飛驌跨進了自家府院裡, 陰鷙面孔上盤著一陣怒意。

    “我這三弟, 自掌了攝政之權, 便愈發不像話了!”他狠狠揮一下袖口,冷哼道:“仗著手中權勢便為非作歹,真當他已是天下之主了不成?!”

    蕭飛驌身旁跟著個武將,那武將蓄著大巴絡腮鬍子,虎目黑面,十分壯碩,名喚格爾金。他見蕭飛驌怒極,便說:“王爺且息怒, 那競陵王愈是如此,則對王爺愈益。他本就不是天下之主,如此胡作非為,只會失了聖心。”

    想到宮裡頭那成天只知道玩樂享受的侄子,蕭飛驌冷笑了一聲,問:“也是,只要令我那侄兒心服口服,最後必不會讓三弟如願。”

    “正是如此。”格爾金抱手一躬,“太延出此大事,競陵王必然藉機大動干戈。恨只恨那……那兩人行事不利落,竟連個弱質女流都解決不了。”  

    蕭飛驌想到前幾日生辰宴上見到的姜靈洲,道:“怕是被美色所惑!那河陽公主生的真是一介禍水,叫男人看了不心動都難。又兼之伶牙俐齒的,必然有一番手段,才能將我那三弟迷成這幅模樣。”

    格爾金瞥了一眼四周,壓低聲音道:“聽聞競陵王連夜遣巡防司找人,竟在卯時天剛過便尋到了競陵王妃……王爺,怕是此處有什麼好心之人,替那競陵王指明了前路。”

    聽聞此言,蕭飛驌負手,慢慢地掃了一眼四周。

    “罷了,”一會兒,蕭飛驌擺擺手,陰鷙面孔恢復了一派風光霽月:“這次河陽公主不死,怕是以後都難下手了。想要齊國那老東西兵發幽燕,怕是要另尋他法了。”

    蕭飛驌心底余怒未消,卻聽得一牆之隔的院裡傳來了吹篪之聲。那篪聲古雅溫秀,聲如高山流水,竟漸漸撫平了蕭飛驌的怒意。

    那裡是側妃平氏所居之處。

    蕭飛驌遣散了格爾金,行至平側妃所居之處,卻見到門窗緊閉,細心調弄的綠藤蘿攀著朱紅樑柱。一個侍婢正候在門前,見到蕭飛驌來了,便行禮道:“奴婢見過王爺。”  

    聽到婢女的聲音,房中的篪樂聲便消失了。

    蕭飛驌在門口站了一會兒,問那婢女:“側妃最近可好?”

    “回王爺,側妃娘娘一切都好。”婢女答道:“只是側妃娘娘想念世子,時常以淚洗面。”

    蕭飛驌望一望那緊閉的朱紅雕門,道:“這也是無法,再忍忍吧。”

    說罷,他便步出了這處院子。

    想到世子,蕭飛驌便想去看一看自己唯一的孩子。只是世子養在王妃何氏名下,若是要去見世子,則免不了見到那王妃何宛清。他與何宛清是諸人皆知的一對怨侶,一見面免不了兩看生厭。於是,蕭飛驌又有些躊躇了。

    他是不大懂自己那王妃的。

    明明何宛清每次見著他,都拉著一張臉,面色壞得像是剛糟了賊。蕭飛驌一見到她,便覺得興致都敗沒了;可偏偏那何宛清卻總也不肯離開這毫州王府,既不肯和離,也不願被他打發回毫州,心思莫測。

    難得哪天心情好,他去何宛清那兒坐坐,何宛清張口便是一句嘲:“喲,王爺終於捨得來妾身這了?同是對王爺擺臉色,王爺卻天天往平朝雲那兒鑽,好好的正妃倒是當個擺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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