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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倒是想問宋將軍,鬼鬼祟祟地,是在做什麼呢?”白露問。

    她是河陽公主的貼身侍婢,在齊國宮廷便是見到了高官貴妃也絲毫不懼。便是皇帝座前的巡守將軍,也要喊她一聲“白露姑娘”。此刻見了宋枕霞,更是如此。

    宋枕霞嘿嘿一笑,說:“當然是見一見河陽公主了!我瞞著王爺千里迢迢返回競陵,為的就是看一看未來王妃的模樣。之前陳王谷里兵荒馬亂的,沒怎麼看清。今天晚上,我又要回太延去了,現在再不看,那便來不及了。”

    白露的細眉擰成了一團。

    她低低地嘀咕了句“無禮”,又說道:“我們公主自然是儀態萬方、艷絕人寰,不能與庸脂俗粉並提。你看不得的。”

    頓了頓,她又好奇地問道:“競陵王是怎樣的人呀?”

    “王爺啊。”宋枕霞聽白露問起蕭駿馳,面色興奮起來。他搓搓手指,賣力地開始描述起蕭駿馳的形貌神態來。

    “我們王爺,殺起人來最是勇猛!白刀子進、紅刀子出,從不眨眼。臂力是玄甲軍里數一數二的強,能橫劈好幾個人頭,腦袋從頸子上咕嚕滾下來時,血都不多濺一滴!皮就是皮,肉就是肉,骨頭也安安分分歸著骨頭。入陣之時,便有如天神降世!”  

    宋枕霞眉飛色舞地描述著蕭駿馳馬上作戰殺敵的場面,沒發現他面前的女子面色越來越白。

    隔著一道牆,姜靈洲也有些面色蒼白。

    這什么小宋將軍,提起蕭駿馳來竟然只說他殺人的模樣,怕不是故意的!

    姜靈洲拽住蒹葭的手,問道:“我現在回齊國去,還來得及嗎?”

    蒹葭沉痛地搖搖頭,道:“來不及,來不及。”

    作者有話要說:

    來了還想走?

    ps 魏的都城原名竟然是個和諧詞,臨時改成太延了。如果有沒改過來的,歡迎捉蟲……

    第8章 寄書誤

    魏,國都太延。

    含章殿內,銀熏小籠爐火霏霏,水晶珠簾轉過繾綣燈火。隔著隱綽珠簾,兩名宮裝麗人正相對而坐。一者懷抱琵琶,另一者正用素手挑揀著小金碗裡艷紅色的山楂果。

    靡靡的琵琶音慢悠悠地響著,有一聲沒一聲。

    十六歲的少年魏帝蕭武川,正倚在美人膝上,閱著手中書卷。  

    他讀的書叫《汲冢瑣語》,載滿了前朝怪聞異事。

    蕭武川讀了幾頁,便將書倒過來閱讀。嘩啦一連翻了數頁;接著,又跳著隨意讀了幾章,一副興味十足的模樣。

    美人拾起一枚山楂果,餵至蕭武川的口中。他微微含住,往喉中一吞,秀氣的眉頭立刻皺了起來,口中怪叫道:“澀極!澀極。”

    碧眸高鼻的美人用手帕遮了面孔,吃吃暗笑。

    蕭武川原本正拿斜眼盯著那異族的美人,此刻忽然聽到了一聲通傳聲。

    “競陵王求見陛下。”

    蕭武川立刻急急忙忙喊了聲“傳”,隨即便從美人的膝頭上彈了起來,如同一隻被陡然燙到了屁股的鹿。

    他胡亂地拽起案上的雜書、果盤與美人手裡的琵琶,一股腦兒地朝羅漢榻下賽去。琵琶個頭大,狹小的空隙里塞不下,蕭武川便抬起腳狠狠踢了它一下。

    兩位美人四下瞧了幾眼,煞為熟練地鑽入了屏風後,還不忘將裙角向後藏起。

    好不容易藏完一切,一道沉沉聲音便在蕭武川耳畔響起。  

    “陛下。”

    蕭武川用御袍的裙擺遮住琵琶半露出的一角,抖了抖袖子,狀似威風凜凜地轉過頭去,說道:“是競陵王啊。見朕所為何事?”

    立在蕭武川面前的男人並不說話。

    蕭駿馳的右手拇指上戴著一枚玉諜,色澤瑩潤,渾然天成。此時此刻,他正慢慢地用摩擦著這枚扳指,似是在消磨什麼無聊時光。

    這是蕭駿馳沉思時的習慣。

    不一會兒,他彎下腰,從蕭武川腳旁拾起一枚紅色果子,放在眼前微微一轉。艷麗如脂的果色,在他指尖慢悠悠旋轉,映襯著扳指的白玉之色,愈發醒目。

    許久後,蕭駿馳緩緩說道:“陛下,毫州王可是又違例添了含章殿用度?”

    他說話時,微微俯身,墨黑長髮自耳邊如雲滑落。

    蕭武川一聽,立刻面露糾結之色。“三皇叔!你可千萬別罰二皇叔。”他急切地嚷著:“只是個果子罷了。要是沒有二皇叔,這皇宮裡可悶得很。”

    蕭駿馳挑眉,拇指輕輕一撥,將那果子彈了出去,又問:“太傅的課業完成得如何了?”  

    蕭武川立刻唯諾起來,訕笑道:“再一天,再一天。”

    蕭駿馳摸著拇指上的玉扳指,悠悠說道:“那就請陛下記著自己說過的話。臣這就告退了。”

    說罷,他便要走。

    蕭武川的目光飄飄忽忽的,溜到了蕭駿馳的腰間。

    蕭駿馳佩著一柄短劍,鞘身漆黑,劍柄上盤著睚眥與鴟吻,很是精美。蕭武川看著那柄劍,目光熱切:“三皇叔,你今日佩的這劍……”

    “嗯?”蕭駿馳的腳步微頓。隨即,他解下腰間佩劍,將其放在案几上,道:“率土之濱,莫非王土。這天下都是陛下的,更何況臣身上區區這一柄劍。只是這劍頗有些來歷,還望陛下謹記。”

    “來歷?”蕭武川不解。

    “此劍本乃齊國大儒所有。這大儒日日夜夜以此劍戳刺雙股,挑燈夜讀,精進學業,即所謂‘懸樑刺股’也。陛下得了這柄劍,也當勤學苦練,不荒於嬉,莫要再做出‘將琵琶塞在床榻下’這般的荒唐事了。”  

    蕭武川皺緊了臉,遲遲地應了聲“噢”。

    蕭駿馳淺淺頷首,折身便朝含章殿外走去。

    待踏出了含章殿的門檻,他右手微動,自袖中甩出一串佛珠來。佛珠是菩提子所制,沉紅色的十八子上刻了六根、六塵與六識的梵文,一顆一顆似純澈的紅豆子,在他指間慢悠悠地轉著。

    一名鬚髮鶴色的老者正候在含章殿外。老者的臉皮似被捏皺了的麵餅,紋路一道接著一道,神色卻極是抖擻。見蕭駿馳踏出殿門,這老者便上前一步,喚住了他。

    “王爺。”

    蕭駿馳微抬眼帘,不顯聲色地將指間佛珠收了回去,掩在袖下。

    “費先生。”蕭駿馳道。

    “聽聞宋小將軍快從膠州郡回來了,沿途可安好?”費思弼撫一把白須,聲音慢悠悠的。

    “枕霞還未回太延來。”蕭駿馳答道:“費先生有何指教,不如與競陵直說了罷。”

    “知我者,莫過王爺也。”費思弼左手一展,請蕭駿馳與他並肩而行,自己緩緩向前踱去,狀似不經意說道:“聽聞齊國河陽公主千里跋涉,已抵達了競陵。老朽在此,先恭賀王爺得此佳人。”

    蕭駿馳默一會兒,低聲道:“謝過費先生美言。”

    兩人循著宮道向前行去,身旁梧桐樹成林,茵茵鬱郁,蔥綠盎然。翠葉鋪落一階,似滿地湛湛綠玉。不知何處傳來一陣幽幽管篪聲,吹的是《太平天子》一曲,聲似穿雲分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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