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得令,李文迅速入內,瞧見新娘子的表情錯愕,喜桌上更是如蝗蟲過境,杯盤狼藉,他微微吃驚,但畢竟訓練有素,馬上若無其事的將帶來的被褥繡枕直接鋪在床旁的長榻上。
「喂,你們在做什麼?」毛威龍好奇不已的問。
「回稟世子妃,奴才們在鋪您的床。」李文恭敬的回答。
「鋪我的床?」她怪叫起來。
「是的,奴才是奉了世子爺的命來鋪床的。」李文看向整個人冷到不可思議的主子。
「他、他是你們的世子爺?」咦?那不就是王爺的兒子嗎?「糟了,那他該不會是今晚的新郎倌吧?」她指著裘償謙,不由得低嚷起來。
「咦?世子妃不知道主子是誰?」李文更詫異了。
「呃……知道、知道。」嚇!差點露餡。「我是說,這個……你們怎麼這麼快就出現,外頭不是還正熱鬧著嗎?」管他是世子還是王爺,不妙的是,她東西都還沒打包妥當,怎麼新郎倌就入洞房了?這男人想女人,未免也太猴急了點吧?
「世子爺不喜吵鬧,這才提早回房──」
「多嘴!」一聲清澄卻冷淡的嗓音斥責道。
「是,奴才該死。」李文誠惶誠恐的低下頭來,暗惱自己多言。
「鋪好床就出去吧。」裘償謙冷聲說。
李文立即小心的領著一干僕役退下,順道緊緊扣上了房門。
這會,閒雜人等退去,兩雙眼又對上了,毛威龍尷尬的死命盯著對方。哇塞,這人生得貴氣,一派的俊雅傲人,只不過那張臉似乎過於冷寒了吧?濃眉下的鷹眼凌厲,跋扈緊抿的嘴唇像是不曾笑過,氣質一瞧就知道是個絕情種,爹說過,像這種人,十之八九陰晴不定,是有些可怕的呢,倘若再被他知道她是冒充的……
短腿兒磨磨蹭蹭的踱到門邊打算開溜,眼前這些值錢貨是與她無緣了,還是逃命要緊。
「你上哪兒去?」裘償謙撩過衣擺坐下。
她雙腿頓時像生了根似的,居然就動不了了。「我……我這個……沒什麼……上茅廁,我想上茅廁。」
他冷眸眨也不眨。「該不會是後悔了吧?」他語帶諷刺。
「後悔什麼?」她一臉疑惑。
他忽地目光一凜,灼灼的望著她,惹得她一陣心慌。這人是怎麼回事?沒頭沒尾撂下這一句,眼光又凶得嚇死人,簡直莫名其妙!
「如果你是說我是不是後悔拜堂了,呃……說的沒錯,我是後悔了,所以……就不打攪了,咱們就當誤會一場,這個……我先走了!」打完哈哈她便急著要溜。
「慢著!」他低喝。
要死了,怎麼他一出聲,她的雙腳就不聽使喚,只能乖乖站著不敢動?這人真有鬼!「你……又想怎樣?」她乾脆抖著聲問。
他起身,瞪著她著急發紅的臉龐,不屑的神情油然而生。「世子府是什麼地方,由得你說來就來、說走就走?況且眼下你已是世子妃,想後侮也遲了!」他聲音轉為嚴厲。
「嗄?!」這下真的糟了,賊溜溜的她仿佛被點中死穴,僵住不動,嘴巴大開,好半天吐不出話。
見她這副模樣,清寒的目光居然覆上了一層薄薄……薄到幾乎看不出來的笑意。「你叫什麼名字?」
「毛威……呃……你娶了我,難道不知道我叫什麼名字?」差點在他的「yín威」下說出真名,幸虧她機伶,發現這人真奇怪,連堂都拜過了,居然不知道新嫁娘的名字?
他嗤笑。「拜堂前你是誰不重要,但拜完堂就是我的妻子,自然要知道你是誰。」他理所當然的說。
難道他是閉著眼睛娶親的?堂堂一個王爺世子,擇婚前竟然連自己迎娶的對象都懶得打聽,這未免太離譜吧?
不過……嘿嘿……這豈不便宜了她?原來他根本搞不清楚迎娶對象的背景,那麼她的身份不就沒有被立即拆穿之危機?這麼一來她就不用急著逃命啦,可以多混些時間打包東西。「我叫毛……小龍。」既然成了騙子,當然不能用真名。
「毛小龍?像個男孩的名字?說不準是個假名。」他冷笑。
她心頭一驚。這人真是神通廣大,精明得很,看來她得小心應對。只是正要多掰些話取信於他,他又不耐煩的道:「罷了,是真是假不重要。」
不重要?她側著頭,實在不懂他在想些什麼。「喂,那長榻是鋪給我睡的?」她瞥了一眼牆角邊剛鋪好被褥的床榻。
看來今晚在這人的緊盯下是走不了了,而且瞧這滿屋子的值錢貨,不拿些走多少是有些不甘,但不走也行,總要確定一下自身的清白保不保得住吧?否則平白失了身,那可得不償失。
瞧著這姑娘千變萬化、鬼靈精怪的模樣,讓裘償謙冷淡的表情起了一絲波瀾。「不是你睡,難不成是我睡?」他難得興起玩笑的念頭。
「這……」她霎時滿臉通紅,紅艷的顏色差點滿到地上去。
「還是,你妄想可以與我一道睡?」
「我……我沒有,我睡長榻就行了,睡那兒就行了。」她火速滾到長榻上,一身紅嫁衣脫也不敢脫,和衣縮進被窩裡,只露出一雙黑白分明的水瞳,滴溜溜地轉著。
奇了,今晚不是洞房花燭夜嗎?她雖然從小沒了娘,沒人教過她洞房花燭夜要做些什麼,但從小跟在地方一霸的爹身邊,就連他上窯子尋歡也帶著她,在窯子裡瞎混過,自然就知道男女之間是怎麼一回事,所以才發覺這婚姻透著古怪,畢竟哪有洞房花燭夜不合房的?
雖然他是很俊啦,長相也讓人流口水,但她可不是私心饑渴的想「一親芳澤」,而是成婚第一夜就分床,照窯姊們的解釋……這人莫非有病、不能人道?否則除此之外,還有什麼理由可以解釋他的行為?
可惜呦,難怪他連新婚妻子是誰都懶得過問,還要裝得那麼漠然不可親近,原來是要掩飾那令人難以啟齒的隱疾──
她大眼瞬間同情的瞅向一身白衫的男子,就見他眉頭輕揚,不知在想什麼,不過他的眼角似乎也出現了與她相同的目光,只是隨即一閃而逝。
毛威龍眨了眨眼,方才她有看錯嗎?這傢伙的目光像是看到了可憐蟲……怪了,到底是誰在同情誰啊?
自從某人確定自身清白無憂,便心安茅屋穩,一夜無夢,睡得舒服極了,一覺起來伸了個滿足的大懶腰,這可是她離家行走江湖以來睡得最痛快的一夜,不禁讚嘆這真是個好地方,處處矜貴,連長榻都舒適得教人捨不得下床,直想再多賴些時候,可惜肚子裡的餓蟲禁不住飢餓,吵鬧個不停,這才逼得她非得起身不可。
只是腳才踏到地上就驀然想起,對喔!她已「嫁做人婦」,那自家男人上哪去了?
眼兒不住往左邊的床上飄去。
咦?空無一人,床整齊得像沒入睡過似的。
鬆了一口氣,她露出傻笑,人不在更好,待她再騙吃一頓後正好收拾收拾走人。
不料人才起身,右邊就傳出一道聲音,「世子妃,你總算起床了,是否要奴才們服侍你梳洗?」
她嚇得整個人跳了起來。「我的媽呀,你們是誰?」一轉頭,竟然看見三、四個丫鬟就站在她的右側。這幾個人是什麼時候出現的?定眼一瞧,剛才說話的是帶頭丫鬟,生得圓臉頗為討喜,不過眼神卻露出藏不住的嫌惡。
「回世子妃,我是小春,咱們是奉命來伺候你的。」這個叫小春的丫頭嘴上這麼說,但臉上表情卻是不屑得很。
怎麼?她得罪了人了?「呃……不必,我不用人家伺候,你們還是離開吧!」開玩笑,怎麼自從進這喜房後就諸事不順,幾次想閃人都不能如願,這次動作得快點,免得又有人來阻擋。
「這不成,咱們是奉命來伺候你的,況且已日上三竿,奴才們等你好幾個時辰了,世子妃還是快快起身讓奴才們梳洗幹活吧,梳洗完畢,主子還等著見你呢!」小春硬邦邦的說。
「他要見我?做啥?」她就要閃人了,可別找來新麻煩。
小春怪異的看著她。「主子要見誰,豈是下人們可以過問的?再說你是世子妃,主子想見你,天經地義,身為世子妃的你不該露出吃驚的表情。」說著竟教訓起人來。
如果她沒記錯,身份也沒被拆穿,她才是「世子妃」不是嗎?怎麼一個丫鬟比她還凶?
「我知道了,他在哪裡?我去見他就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見了人,應付完就閃!
她退一步,本能地嗅到危險的氣息,又退一步。
「你瞧什麼?」被小春架來大廳後,這男人就一直默默的盯著她,這會她可體驗到沉默也能讓人發毛的感覺了。
裘償謙徐徐喝著李文剛端上來的香茗,一雙鷹眼始終沒離開新婚妻子須臾,似在打量又似算計。
他該不會一覺醒來發現了什麼吧?毛威龍不安的暗想,裙下一隻小腿已經悄悄再往後跨一步,做著隨時奪門而出的準備。
「過來。」他忽然說。
她一驚,他想就近捏死她嗎?「有、有事這樣說就成了──」在他目光轉沉後,只得懊惱的轉口,「好嘛,我過去就是。」她跺跺腳走至他跟前,真不明白為什麼他的眼神就是能讓她不敢違逆?
「什麼事?」她可憐兮兮的問,大有受死的準備。
「你幾歲?」
「幾歲?問這做啥?」不是要拆穿她假冒的身份?
「我問話你答就是,哪來這麼多話?」聲音冷得讓人瑟瑟發抖。
「這麼凶?」她委屈的嘟嘴。「好啦,你別再用冷光殺我了,我今年十七。」
「十七?」這么小?足足比他差上十歲。「你練武多久了?」
「咦?你怎麼知道我練武?告訴你,我武功得自我爹的真傳,可好的咧,行走江湖沒幾個是我的對手!」提到武功,她便沾沾自喜、自吹自擂起來。
「是嗎?」瞧她腳下輕浮,要說她武功多好他也不信。「提到你爹,他人呢?」
「他老人家此刻正在威龍寨養老。」她想也沒想的回,說了之後才暗惱怎能說出真話,萬一之後她溜了,他想算帳便找上爹怎麼辦?真是大嘴巴!
「威龍寨?這什麼地方?」他馬上問。
「呃……你沒聽過威龍寨?這可是我爹一手創立的幫派,專門扶危濟困,是天下第一名門正幫。」她心虛的介紹。
「喔?」裘償謙壓根不相信這個威龍寨是名門正派,不過他倒是聽說蘆洲有一個叫龍什麼幫的小寨子,專門打家劫舍,做了不少壞事,他正準備下令地方父母官前去掃蕩一番,為民除害。
「喔?敢情你是不相信?不相信就算了!」她聳聳肩,最好別信,她還真怕他找上門。
他冷哼一聲。「準備準備,待會隨我進宮面見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