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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說來話長,回憶起昔日往事,戚修的聲音卻極為平靜,靜得好是在說旁人的事一樣,與他毫不相干。
只握著秦玉樓的手卻不自覺的收緊。
這還是他第一次主動與她交代年少時的事兒,秦玉樓聽得認真,也聽得心裡微微苦澀。
彼時,陸夫人小榮氏見戚修神色呆愣,哪裡還是昔日記憶里那個調皮搗蛋、處處惹事生非的小霸王,陸夫人對戚修歷來疼愛,兒時榮氏為了照看腿腳不便的侯爺繼而忽略了小戚修,當時尚且還在閨中的小榮氏便纏著母親讓當時還是榮太太的榮老夫人時常將外孫接到國公府小住。
陸夫人與小戚修關係打小便親厚。
一晃多年未見,見外甥竟成了這般模樣,是心疼又憐惜,彼時丈夫陸大人頗為得勢,成為聖上親封的福建巡撫提督,前程自然無量,於是陸夫人便向姐姐榮氏,向戚老夫人提議,將戚修帶去福建歷練幾年。
陸大人是武人,彼時戚修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羸弱書生,陸大人有些嫌棄,卻又不好推脫,於是想了個迂迴法子,將戚修打發到北方的赫南軍歷練兩年,練練身子,將身子骨練結實了,回來再手把手的教他。
姨丈陸大人雖滿臉嫌棄,其實卻是為了他的前程做考慮,憑著戚家當年所犯的事兒,便是他日那戚修一舉奪魁,中了狀元,怕也不一定會得聖眷,文路走不通,唯有武路或許可以一試——
陸鰲從武多年,怕是早早便已嗅出了北方的不同尋常。
於是,戚修曾在北方軍營中歷練了三年,後又在福建待了整整四年,直到年滿二十時,戚老侯爺身子病危,戚修趕回來侍疾,守孝三年後,便與秦家提親,後頭的事兒,秦玉樓便皆是一清二楚了。
戚修與那赫南寅年紀相仿,便是當年在軍營中結識的。
戚修靜靜的說著,秦玉樓靜靜的聽著。
尤是早早的便已從墨玉那裡旁敲側擊的打聽過了些許細枝末節,然親自聽戚修說起,心裡仍是有些不是滋味。
秦玉樓打小是被祖母,被父母嬌養長大的,天氣熱了,冷了,生病了,無不是被團團包圍著噓寒問暖,難以想像,一個曾經性子乖張、處處惹是生非的小霸王是如何變成一個性子呆愣、不苟言笑的書呆子的。
據方嬤嬤說,小戚修小時候乃是個活脫脫的小霸王,性子似他二叔,霸道張狂得緊,甚得老侯爺與他二叔的溺愛。
本來還想要問問丈夫關於小時候的往事,卻又有些不忍,話語到了喉嚨里,又給生生咽了下去,只忙悶聲改口道著:“好在現如今天下太平了,往後應當不會再打仗了罷···”
“那倒未必···”戚修只有些諱莫如深道:“怕是這一切不過僅僅只是個開始而已——”
秦玉樓微微訝異,還想要繼續追問下來,戚修卻好似不耐煩往下說了,只覺得摟在她腰間的那隻結實的臂膀越來越緊,那寬厚的大掌不露痕跡的在她背上緩緩摩挲著,秦玉樓假裝未曾發覺,結果那隻手掌卻越發不老實了,沿著她的背,來到腰上,又緩緩地往下,撫上了她的翹臀。
秦玉樓一愣,忙伸手伸手去攔著,微微紅著臉道:“幹嘛呢,馬上要用晚膳了···”
哪知戚修卻忽而嗖地一下翻身,將她壓在了身子,只啞著聲道:“夫人,夫人,為夫···餓了···”
聽懂了丈夫的毫不掩飾的暗示,秦玉樓臉微微發燙,從有孕到現如今,一年多了,兩人未曾親熱過,多少還是有些矜持的,秦玉樓不依,假裝聽不懂,嘴硬道:“那我···我吩咐苓備膳···”
戚修撐著身子撐在妻子上方,咬著牙不依不饒,道:“等不及了···”
說著,喉嚨一滾,微微顫著嘴便湊了過來。
秦玉樓忙用手心一擋,猶猶豫豫,支支吾吾道:“可是你的傷——”
戚修眯著眼,氣息有些急了,咬牙道:“為夫單手也能扛起夫人,夫人倘若不信,待會兒試試便知···”
第148章
成親嫁人或成親娶妻了的人到底是不一樣了。
相貌變得剛毅果敢些了, 眉目間多了一絲沉穩持重,已不再是昔日那名意氣風發的英武少年。
兩人遠遠的對視了片刻。
顏邵霆呆呆的瞧著她, 只下意識的往前踏了半步, 可剛剛邁出, 卻又及時收了回,垂在大腿側的大掌微微收緊了。
他在門外, 她在門內。
在微弱的燈光下,顏邵霆只能看到秦玉樓模模糊糊的剪影, 她身上披著一身黑色的斗篷,斗篷極大, 將整個身子都籠罩在了裡頭, 頭上也被包裹的嚴嚴實實, 只看到一小截柔和的下巴。
這樣一身行頭, 便是連近身之人興許都不一定能立馬認出來,可是, 顏邵霆卻一眼就認出來是她。
看著昔日傾心的人兒就在眼前, 可是眼下卻再也沒了上前的資格。
顏邵霆不敢多看, 也不知該說些什麼,只覺得腦海中有股子熱流涌了上來,若是以往定是忍不住沖了上去, 可現如今,卻能堪堪壓制住了。
顏邵霆看著秦玉樓微微失神, 良久, 垂在一側的大掌微微鬆開了, 這才回過神來,低低道著:“已派人去請大夫了,你···你莫要心憂···”
嘴唇動了動,關懷之意在嘴裡打轉,可蠕動了片刻,又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
秦玉樓目光微閃,良久,只遙遙朝顏邵霆福了福身子,感激道:“多謝顏大哥——”
話語頓了頓,她不知守在這外頭的人竟是顏邵霆,在這般危難之際,遇著了熟人便要方便許多,似乎有話想要問,可眼下小伍氏那裡緊急,倒是沒功夫耽誤。
見請大夫順利,道過謝後,自然得立即趕回去了,小伍氏的身子虛得厲害,得親自去陪著,便與顏邵霆匆匆別過,未曾多做寒暄,方要轉身,卻見顏邵霆忽然抬頭,往前走了一步,張口道:“世子絕非那等叛國謀逆之人,定會安然無恙的,你···你莫要擔心——”
秦玉樓聽罷有些詫異,少頃,只將頭上的幃帽取了下來,直視著顏邵霆的眼睛,淡淡的笑著:“嗯,我知道···”
笑容極淡,卻透著股子云淡風雲的味道。
顏邵霆微愣。
秦玉樓說完,恰好見後頭有丫鬟匆匆跑過來請,秦玉樓便隨著一道急急趕了去。
顏邵霆呆呆的瞧著她離去的背影,腦海中不斷迴響著她那句“嗯,我知道···”,沒有埋怨、沒有遷怒,沒有惶恐及不安,有的皆是慢慢的信任與篤定。
就這麼簡簡單單的一句話,不知為何,卻足夠令人心中泛起了微微的苦澀。
秦玉樓趕去二房不多時,大夫便被請來了。
小伍氏身子久久不見喜事兒,此番得了這一胎,自然是處處謹小慎微得緊,是日日臥在床榻上,極少出過門,本來身子就虛得緊,眼下即將生產時又趕上了這麼一遭,身子與精神的雙重打擊,於是,這一晚,可沒少吃苦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