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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整個婚禮綿長而繁瑣,直到被再一次接上了花轎,一切不過才是個開端而已。
因著這番遠嫁,秦玉樓只覺得自個好似成了兩次親,遭了兩次罪似的,好在這一行,不過一兩個時辰,不用再趕個二十幾日的路程了,若是再那般來一遭的話,秦玉樓怕是該有跑路的衝動了。
說話建國侯府矗立在皇城北邊,那裡有些京城最為巍峨的宣武大街,但凡住在這裡的,皆是些個顯貴的簪纓大戶,建國侯府有著數百年的歷史了,原是開國先皇御賜的府邸,自然巍峨氣派,榮耀顯赫。
此番由城外驛館迎親至此,大約用了一個半時辰。
秦玉樓被扶著下花轎時,腿部已隱隱有些發麻了,然剛下花轎,耳朵又被耳邊的轟鳴般的鞭炮聲震得陣陣發麻,頭上又頂著數斤中的鳳冠,壓得脖頸直發軟,大紅色的蓋頭高高蓋著,將眼前的視線悉數給擋住了。
此刻,甭管戚家的規矩多麼嚴苛,甭管這侯門的水如何深似海了,秦玉樓這會兒只覺得渾身發麻,頭暈目眩,腰酸背疼,要緊的還是被牛一般牽著磕磕碰碰。
只覺得這戚家的門檻竟如此的高大結實,她幾乎使用了吃奶的勁兒才堪堪跨過。
只覺得這戚家的賓客如此繁多,哄哄鬧鬧的,比那鞭炮聲還要刺耳得多。
又覺得這戚家的禮教果然繁雜不堪,她不斷地跪、拜、跪、拜,只要將這一輩子的頭都給磕完了似的。
被人攙扶著回到新房時,秦玉樓只覺得小死了一回似的。
然而此刻還不是該死的時候,因著此刻新房裡頭還有著更大的一齣好戲兒在等著。
秦玉樓堪堪坐在了喜床上,正待要長長的舒出一口氣時,只忽而聽到一陣鬨笑聲響了起來,秦玉樓登時一驚,這才驚覺得原來此刻屋子裡已圍滿了人兒,然而她頭頂上大紅蓋頭嚴嚴實實的蓋著,瞧不真切。
因著戚家乃是開國大族,祖上枝繁葉茂,族親甚多。
因著現如今戚家恩寵漸衰,興盛早已不復當年了,這十多二十年以來,戚家慣是低調,行事曆來謹小慎微,已十多年未曾如此這般熱鬧了。
戚家本族人口並不算繁盛,此刻屋子裡的大抵皆是些族裡的妯娌媳婦,或是婆婆嬸嬸罷,也有些個五六歲的小娃娃擠進來瞧著熱鬧,是以,此刻屋子裡一時擠擠鬧鬧,好不熱鬧。
新郎與新娘此番並列坐在喜床上。
媒婆雙手端著個托盤遞到了戚修跟前,笑眯眯的道著:“煩請世子揭開新娘子的紅蓋頭——”
戚修方接過托盤裡的喜秤,便聽到屋子裡調皮的孩童興奮的大喊道:“快掀,快掀——”
屋子裡頓時哄堂大笑。
戚修見狀,似微微蹙眉,片刻後,只依著規矩淡然的將新娘子頭頂上鮮艷的紅蓋頭給一把掀起了——
隨即。
露出了一張驚為天人的臉。
屋子裡似乎一靜。
秦玉樓只覺得眼中一亮,因著雙目被蓋頭長久遮擋,一時無法適應這般明亮的光線,不由微微眯起了眼,待適應了亮光再一次睜開眼時,不其然一把對上了眼前那雙平靜幽深的眼。
那雙眼猶如一片深井,亘古無波。
那張臉,像是於巨石中鬼斧神工劈出來的精絕古壁,精緻、英挺,卻又生硬,冷凝,令人不敢直視。
秦玉樓面上微愣,匆匆瞥了一眼,忙不迭收回,垂眼間,面上不經意染上絲絲嬌羞,實則交握的雙手不由一緊,心頭不覺間竟帶著幾分···緊張。
第41章
饒是此刻秦玉樓的臉上被塗抹成了大花貓似的, 白色粉末一層又一層, 卻依舊遮不住滿面脂粉下那一張嬌艷赦魂的臉,狹長多情的眼, 烈焰飽滿的紅唇, 只覺得奪人心魂, 勾人神魄。
屋子裡所有的人不由靜了一陣, 許久, 只見人群中一位穿戴精緻的夫人下意識的贊著:“呀, 沒想到這世間竟有如此標緻的新娘···”
說著,只用帕子捂著嘴向那戚修打趣著:“嘖嘖嘖,這般俊俏的新娘子,咱們新郎官往日可是有福了···”
經此人先一步開口, 旁人這才漸漸地回過神來,紛紛連著讚嘆新娘子的美貌,少頃,只又聽到另外一婦人笑打趣著:“何須等到往後, 咱們新郎官的福氣分明是從今夜開始的——”
此人話音將落, 只聞得整個屋子裡哄堂大笑起來。
饒是秦玉樓自認往日自個不是個臉皮薄的, 此時, 聽著這般赤裸裸的打趣,仍是止不住面色發燙。
而方才擠著進來湊熱鬧的一小破孩,只一臉稀罕的指著秦玉樓高聲道著:“娘,您瞧,新娘子臉紅了——”
小孩童的聲音又尖又細, 秦玉樓聽了,再也忍不住,那臉一瞬間便憋紅了。
屋子裡的人便笑的更歡了,喜房裡一時熱熱鬧鬧的,便是在院子外都可聽到這陣鬨笑聲。
而戚修微微側眼,見新娘此刻眉眼低垂,面上一片緋紅,只襯托得整張臉愈加滿面含春,嫵媚動人,竟令人一時無法直視,戚修向來沉穩的面上不由再一次輕輕的蹙起了眉。
就在眾人爭相打趣間,只見媒婆衝著門口的丫鬟使了個眼色,不多時,一位老嬤嬤用托盤端了一碗餃子過來,此時,只見圍在屋子裡的那些瞧熱鬧的人分明又靠近了幾分。
只見那老嬤嬤從碗裡夾著個半生不熟的餃子出來,那餃子個頭極大,遞到了秦玉樓的嘴邊,秦玉樓只輕輕地咬了一小口,隨即,只見那老嬤嬤只笑眯眯的問著:“生不生?”
秦玉樓臉一紅,只小聲道著:“生···”
屋子裡適時響起了一陣大笑。
老嬤嬤老臉笑得皺成了一朵jú花似的,只又將剩餘大半個遞到了一側戚修嘴邊,老嬤嬤樂呵呵的直點頭道:“一人咬一口,福氣日日有。”
戚修只盯著那餃子瞧了一陣,半晌,只神色如常的將剩餘那一半一口吃下了。
旁邊有人故意道著“哎,新郎官怎麼把那餃子一口全吃下呢,只需咬一口便是了”,自然,屋子裡又是一陣悶聲大笑。
老嬤嬤笑眯眯的問著:“生不生?”
戚修淡淡的道:“生!”
屋子裡笑容不止。
秦玉樓只覺得臉有些燒得慌。
餃子吃過過後,緊接著自然是合卺酒,紅盞托盤裡放置著一對匏,葫蘆形的,一分為二,乃是一對,用一根紅繩繫著,裡頭各自盛滿了香甜的果酒。
新郎與新娘一人牽著一端,手中的匏各自往自個那方拉扯著,紅繩的距離不夠,匏里的果酒險些溢出來,戚修與秦玉樓二人紛紛一愣。
因著戚修力道過大,又不能讓酒灑了出來,片刻後,秦玉樓的身子不受控制的直往戚修那邊挪著。
秦玉樓微微咬唇。
戚修抬眼看了她一眼。
二人不由抬眼對視一陣。
半晌,戚修力道微松。
二人這才各自朝著對方靠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