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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玉樓只抱著胸前,捲縮著身子,垂著眼默默的流著淚,此時無聲卻勝有聲,只覺一臉悽慘痛苦。

    好半晌,這才將臉別了過去,啞著聲輕聲道了句:“若是孩子沒了,我不會原諒你···”

    這樣淡淡的話語,卻猶如平地里驚起了一顆炸雷,只驚得戚修半分醉意皆無。

    而屋子外,芳苓幾個早已被屋子裡那番大的動靜給嚇得成了無頭蒼蠅似的,只干著急,還是芳苓堪堪穩住了局面,芳菲則拼命跑去後頭將顧媽媽給請了來。

    第96章

    顧媽媽與芳菲二人行色匆匆趕來的時候, 屋子裡頭的動靜已經止住了, 顧媽媽滿臉焦急, 早已顧忌不了其他,待候在門外高聲稟告了一聲,便不管不顧的準備要推門而入了。

    卻不想, 正在此時, 只聽到秦玉樓在裡頭輕聲應了聲。

    待顧媽媽領著一行人趕進去的時候, 屋子裡死寂死寂的。

    秦玉樓身上的衣裳已經穿戴好了,此刻只見正披頭散髮的坐在床頭, 垂著眼一聲未吭。

    一眼望去, 只見床榻上被褥凌亂。  

    而秦玉樓那飽滿的唇瓣上還在滲著血, 仔細瞧去, 又見雙眼分明還微微泛著紅,長長的睫毛被浸染了一片淚漬,顯得狼狽又無助。

    而世子爺身上則胡亂披了件外衫, 似有些倉皇無措的立在了床尾處。

    見顧媽媽一行人匆匆進來了, 身子微微僵住, 只抿緊了唇下意識的又往床榻上之人瞧了一眼。

    隨即,似有些不知所措的主動往後退了幾步,將床榻前的位置讓了出來。

    顧媽媽幾個早已顧忌不上他了,這大小姐向來性子慵懶樂觀,無論大事兒小事兒總能雲淡風輕般懶懶的應對,顧媽媽打小照看她長大,還從未瞧見過她露出這樣傷心又難受的表情。

    顧媽媽頓時只一臉心疼, 連往日裡遵規守矩的那聲“夫人”也不喚了,只滿是疼惜的喚了聲:“大小姐···”

    說著,便直接坐在了床榻一側,拉起了秦玉樓的手,一臉擔憂的問著:“我的大小姐,這···這是怎麼了,啊,這是到底是怎麼啦,有沒有傷著身子,傷著小少爺啊···”  

    說話間,只輕輕掀開被子,拉著秦玉樓的手便細細查看了起來。

    秦玉樓向來淡然,可眼下,被滿屋人圍著,這晚無緣無故受的委屈,及嫁到數千里之外的京城這半年以來無依無靠的委屈,好似頃刻間一襲齊齊涌了上來。

    也不說話,也沒有多的表情,只微微紅著眼,摟著顧媽媽無聲的靠在了她的懷裡。

    好似這一刻,顧媽媽是她的依靠。

    顧媽媽見狀頓時紅了眼,只一下一下拍著秦玉樓的肩,就如同小時候般,輕輕地哄著:“沒事的,沒事的,啊···”

    說話間,便又微微咬著牙,仿佛意有所指的厲聲道了聲:“有媽媽在,媽媽一直在呢,誰若是敢欺負大小姐,老婆子我便立馬與他拼命···”

    戚修聽了這番話微微蹙了蹙眉,可一見妻子這幅模樣,心窩子頓時一痛,只握著拳想要上前,卻又隱隱有些不敢。

    正在這時,芳菲、歸昕幾個團團圍了上去噓寒問暖,而後頭芳苓立馬拿了帕子端了水手忙腳亂的趕了過來,知湫則小心翼翼的端了茶水過來。  

    床榻邊上一時圍滿了人,只將戚修給擠得老遠。

    由始至終,甭說秦玉樓,便是連顧媽媽,甚至連屋裡的幾個丫鬟,連眼尾都沒有往戚修那裡掃過一眼。

    顧媽媽回頭又將秦玉樓仔仔細細的查看了一番後,自然曉得夫妻二人方才定是行了那檔子事兒的。

    所幸這會兒瞧著約莫暫無大礙。

    可仍是有些不放心,為了穩妥起見,便又立即派知裘前去知會府中的管事將大夫給請了來。

    霽修堂忙忙碌碌的直鬧到了大半夜方消停。

    戚修親自將大夫送走的,方才在屋子裡聽到說並無大礙後,戚修懸著整晚的心總算是鬆懈下來。

    可他是眾人眼中的“滔天罪人”,方才在屋子裡未能靠近,眼下出了屋子,戚修只忽而一把穩穩的攔在了大夫跟前。

    齊老大夫見這世子爺板著張臉,長手長腳一言不發的擋住了他的去路,又見他通身威嚴嚇人,心裡登時咯噔一下,只顫著聲音道:“世子爺,您···您這是···”  

    戚修斂下眼皮,良久,只微微抖著唇低聲問著:“內人···她···她果真有喜了?”

    齊老大夫聞言先是一愣,隨即心中又是一松,不多時面上便又露出了一副頗為古怪的神色。

    但見眼前的人雙眼像是一道利劍似的緊鎖著他,倒也不敢有絲毫怠慢,只立即恭恭敬敬的回著:“回世子,小的行醫數十年,摸過的喜脈不下千人卻也有數百,雖不敢皆說萬無一失,但眼下夫人的脈象如盤走珠,分明是滑脈無疑,旁人的不敢作保,夫人這脈象的卻是千真萬確、確信無疑,已有月余了···”

    說著,見眼前這位位高權重的貴人兩腮只繃得更緊了,齊老大夫心裡頭倒是一時有些拿不定主意,這神色究竟是高興?還是不高興?

    不過為了穩妥起見,老大夫猶豫一番,還是極為隱晦的提及了一把,道:“夫人日前的脈象雖平穩健康,但頭三個月是最為要緊的時候,須得好生靜養調理,這···這於房事上也需得有些計較,像今晚這般···好在夫人身子底子好,並無大礙,若換做身子虛的,怕該保不住了···”  

    戚修聞言背上頓時起了一身冷汗。

    老大夫說著說著,見世子臉慢慢的沉了,忙不迭又補了一句:“不過世子爺您放心,小的已開了幾幅安胎的藥,回頭給夫人煎了吃了應當無大礙了···”

    許久,這才聽到那戚修低低的“嗯”了聲。

    老大夫額頭上也隱隱冒出了一層細細密密的汗珠。

    見世子爺止了步,餘下的路由身邊的小廝的引著,老大夫忙不迭邁著步子步履穩健的顛顛跑遠了。

    待將大夫送走後,戚修只背著手臂立在院外的老槐樹下,久久未曾動彈,背後的冷汗漸漸地乾涸了,然後,隨之而來的卻是心中後知後覺的狂喜,歡欣。

    原本陰鬱、鬱悶了一整夜的心,放佛在此刻被鑿開了一道缺口,一瞬間,所有的酸楚都被欣喜所取代。

    胸膛里一直砰砰砰的跳個不停,戚修伸手摸了摸心口,這樣的情緒有些陌生,簡直要從喉嚨里跳了出來似的。

    可是欣喜若狂過後,腦海中卻悄然浮現一張狼狽無助又冷淡的臉。

    頃刻間,所有的歡喜皆悉數消失得無蹤無影了。  

    這還是成親半年以來,妻子第一次生氣。

    自那會兒過後,便再也沒有抬眼正經瞧過他一眼了。

    便是當他抖著手慌慌張張的親自為她將衣裳穿戴好時,也只緊緊地閉上了眼,別開了臉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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