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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後頭院子裡有幾小丫頭在樹蔭下踢著毽子玩耍,芳苓輕咳了一聲,幾個小丫頭頓時嚇得跑沒影了。
這秦玉樓對院子裡的下人歷來寬厚,尤其是那幾個跑腿的小丫頭,從不拘著,芳苓怕慣出了壞毛病,便時常約束一二,院裡的丫鬟都怕她。
整個玉樓東靜悄悄地。
夕陽西下。
屋子裡秦玉樓忙活了一個多時辰,總算是忙完了。
芳苓見天色不早了,忙吩咐廚房將晚膳送來,院裡便又開始忙活起來了。
用完膳後,芳苓忽然想起了白日裡姑娘的一句話,忙問著:“白日裡聽聞姑娘提及了顏家辦的花宴,往日裡姑娘向來不做理會的,今日聽姑娘的意思,這一回可是將要去麼?”
秦玉樓想了一陣,只嘆了一口氣,道著:“顏家姐姐不日便要嫁去京城了,此番一嫁,往後怕是難得相見了,這一回,不去怕是說不過去了,如此,那便去吧···”
芳苓聞言點了點頭,忽而又道著:“奴婢瞧著今兒個白日裡三小姐過來,神色仿佛有異,似是有話與姑娘說,只礙於二小姐與四小姐皆,便將話咽了進去,怕是也是因著此事罷···”
秦玉樓想著三妹妹幾番欲言又止,心中倒是有些瞭然,只有些無奈道著:“昨兒個顏家姐姐遞來的帖子,怕是二嬸又將三妹的帖子給扣下了罷···”
橫豎這也不是一回兩回的事了,秦玉樓這般說著,只無奈搖頭。
第六章
六月初八,元陵知州府顏家設宴,請了許多元陵城中有頭有臉的夫人小姐參宴。
所謂花宴,其實同詩宴,畫宴等一般無二,元陵人士才子佳人眾多,多為高雅之輩,歷來師出有名,萬事喜愛沾些雅興。
而這花宴名為顏家顏夫人辦宴,實為顏家大小姐顏明錦私下操持著。
這世家大族的小姐到了年紀,便會嘗試學著操持查帳管帳,好為將來能夠在婆家接手掌家,打點家業做準備。
更何況,這顏明錦乃屬高嫁,嫁到了京城高官兵部侍郎家裡,因是舅家,他日進了門定是要著手打點中饋的,而京城乃是天子腳下,無一不是高門顯貴,他日處處得行事妥帖周全,不比元陵這地方上來的清閒。
是以,此番這顏明錦親自操持著,算是為往後嫁做他人婦提前練手罷。
其實說到這操持宴會,說起來容易,這做起來可是不易。
操辦宴會歷來繁瑣,事事得打點周全,萬不得出了什麼岔子,便是人多口雜的,當真出了什麼意外,也得有臨危不亂的底氣,方算作是成功周全。
說來,這秦府自秦玉樓十三歲開始,便已是由著她在全權料理了,操持過的宴會舉不勝數,不過外人倒並不知情罷了。
因著此番怕是這顏明錦成親前最後一次露面了吧,而秦玉樓自小又算是與顏家兄妹二人一塊長大的,儘管隨著年紀漸長,各自脾性喜好日漸不同,後又因著兩家因親事似有些嫌隙,漸漸地疏遠些了,到底曾親厚過,秦玉樓此番是不好不去。
約莫有大半年未曾出過門了,她怕才算做是這元陵城中最為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罷,偏生她這個輕易不出門的,反倒是個名聲在外的。
說起來,倒是有些諷刺。
因著她往日鮮少出門,這一遭,可算是忙壞了這玉樓東里的一眾丫鬟們,從衣裳、頭飾,甚至小到手中的帕子,都將要一一斟酌商榷,宛若天大的事兒似的。
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最後還是在顧媽媽的拍板下,這才有了定論。
顧媽媽是秦玉樓的奶娘,與秦玉樓極為親厚,當初手把手的將她奶大,自秦玉樓得了院子後,便一直隨著過來替她料理這玉樓東。
這玉樓東除了顧媽媽,另有守院的錢婆子及王二家的二人,大丫鬟芳苓芳菲二人,二等丫鬟湘菱、歸昕二人,並三等丫鬟彩筏、撫袖、蕊兒、佟兒四人,及跑腿的兩個七八歲的小丫頭和後頭一些粗鄙打雜的婆子丫鬟。
另院子裡還設有一個小廚房,由薛婆子掌勺,並幾個粗使婆子丫鬟打雜。
不過侍奉秦玉樓這麼一位主子,便有滿滿當當的二十餘人伺候著。
旁的幾個院裡的小姐配置除了私下未曾設立小廚,其餘大抵如此,不過因著大小姐及四小姐有兩位太太料理著,便是如此,至於另外兩位,明面如此,私下如何倒是不好說了。
卻說在這參宴的前一日,太太袁氏院裡的丫鬟茗兒忽然來到玉樓東,說是太太有事請大小姐前往一遭。
秦玉樓琢磨著怕是還是因著明日出府一事罷。
其實早起去給太太請安便幾經囑咐過了,不過是出一趟府,看來,母親到還蠻緊張的。
這般想來,秦玉樓重新梳洗一番,便領著芳菲、湘菱二人前往太太院裡。
繞過了一座園子,走在抄手遊廊上,便可瞧見正房大院,太太住在北院,大房正房大院乃是秦家最大的院子,只見有三四間威嚴軒麗的正房,後頭還有大大小小的廂房若干,院外有小丫頭正在灑掃,裡頭丫鬟婆子穿行,好不熱鬧。
秦玉樓進了院子,丫鬟婆子紛紛恭敬行禮,秦玉樓笑著擺擺手,抬眼便瞧見母親跟前得力的大丫鬟知椿早已候在了屋子外的台階上,正等著秦玉樓了。
見她來了,忙迎了上前,直笑吟吟的道著:“大小姐,您可算來了,太太都打發奴婢瞧了好幾遭了···”
秦玉樓朝知椿客氣的喚了聲“知椿姐姐”。
知椿忙朝著秦玉樓福禮,一臉惶恐道著:“大小姐切莫如此稱呼,真是折煞奴婢了···”
二人寒暄一陣,隨著知椿只壓低了聲音朝著秦玉樓道著:“大小姐快些進去罷,太太可是給大小姐備了不少好東西呢···”
秦玉樓聞言只有些詫異。
正在這時,只聽到一道故作威嚴的聲音從屋子裡傳來:“人都已經來了,還在外頭磨磨蹭蹭的作甚,還不趕緊的進來···”
是一道婦人的聲音,儘管故意壓著聲,顯得有幾分嚴厲,但依然改變不了那聲線的溫柔細膩,絲毫不令人害怕。
知椿故意縮了縮脖子。
秦玉樓則勾了勾唇,笑著推門往裡走了進去。
待進了正廳,一眼便瞧見了對面的椅子上正坐著個年輕溫婉的貴太太,那人頭戴赤金如意金釵,手上套著一對滴翠墨綠色的通透玉鐲子,身上穿著一身金色孔雀紋理軟綢褙子,上頭綴著羊脂玉,身形略微豐盈,但豐滿而不肥碩,纖細又不骨幹,實乃絕佳貴婦風範。
此人便知是這秦家大房的正房太太袁氏,秦玉樓的母親是也。
袁氏年紀約莫三十二三左右,然而生的貌美溫婉,一雙如水杏眼宛若少女般,又隱隱藏匿了一絲婦人的嫵媚,只襯托的整張臉光澤通透,艷若桃李,瞧著不過二十七八。
只此刻刻意板著一張臉,秦玉樓進來時,還睜眼瞪了她一眼,似有些不快,只那雙目似含秋波,並不唬人,反倒是有股子嗔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