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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人見方嬤嬤左一句“咱們大少爺”,右一句“咱們少奶奶”,只覺得倒戈相向的叛徒似的,不由冷嘲熱諷的“哼”了聲,以表自個的不滿。
都說老小孩,老小孩,兩位年近七旬的老人家,性子這會兒又像是個小孩童似的,說風便是雨的,臉色說變就變。
壽延堂這會兒是個什麼光景,暫且不表。
卻說這會兒戚家的馬車已經停在了秦家的府邸外頭。
除了前頭兩頭赤馬並駕這一點略顯威嚴以外,無論是帷布的色澤還是駕車的小廝,皆算作低調樸實的。
而秦家卻是更加簡陋低調,府邸陳舊而簡陋,還是去年歸京時匆匆租賃下的,一個三進的宅院。
秦老爺當年在西邊苦寒之地任職,數十來年兢兢業業,清廉不阿,政績顯著,旁人若不信,瞧這簡陋的府邸定會確信無疑。
此時,大堂兄秦燁初與小李氏夫妻兩人早早便候在門口處迎著,小李氏手中還牽著琪哥兒,這會兒正瞪著雙圓溜溜的眼珠子伸著胖乎乎的小肉手指著馬車前頭那兩匹駿馬歪著腦袋沖小李氏高興道著:“大馬,大馬···”
見馬車上下來一人,又蹬著小短腿一臉激動道著:“仙女姐姐——”
秦玉樓由芳菲扶著下馬車,遠遠地聽到那聲“仙女姐姐”,見立在不遠處等候她的丈夫忍不住扭頭往後瞧了一眼,隨即,又微微抿著嘴看向她,秦玉樓面上不由微微一囧。
來時,秦玉樓在馬車上眯了會兒,這會兒精神好些了。
秦玉樓與戚修先去給長輩們問安,戚家人口眾多,上至秦老爺與秦老太太鄭氏,中至幾位堂叔堂嬸,下至堂兄堂嫂堂弟堂妹侄兒,只見整個屋子裡滿滿當當、熱熱鬧鬧的,四代同堂,可謂是溫馨和睦至極。
此番雖是秦玉樓第一次上門拜會,但秦玉樓對這一家子卻並不陌生,叔公秦勉興每隔兩三年定會親自回鄉探親祭祖,幾位堂兄堂弟堂妹她亦是見過幾回。
這會兒又在京城重聚,到底血脈相承,只覺得越發親厚親近。
秦老爺子五十六七,身子雖清癯如枯,頭上已是泛著大片白髮了,但許是晚年得志,整個人精神奕奕的緊。
臨老臨老了,卻是越發思念家鄉,只逮著秦玉樓好是一通嘮叨著:“想當年,若不是你祖父的幫襯接濟著,這會兒咱們一大家子怕是都在田埂里犁田耕種了···”
又笑眯眯的著:“你個小丫頭,當年出生的時候恰逢老頭子我也在呢,嘖嘖嘖,足有七八斤重呢,還是頭一回見到這麼胖墩的女娃娃,一臉的福氣討喜,可沒少將你爹給樂得···”
老爺子在那喋喋不休,所有人都直盯著秦玉樓捂嘴笑著。
秦家舊業本就在田埂間,歷來耿直踏實,一家子身上皆還保留著鄉下樸實直率的性子,都當秦玉樓是自家人,說話向來沒個什麼彎彎道道,一家老小聚在一塊嘮嘮嗑,沒得旁的世家大族那般多繁文縟節。
秦玉樓到底已嫁了人呢,聽到老爺子樂呵呵的拿著小時候的事兒再說趣,這會兒丈夫還坐在身邊了,到底有些不好意思。
見他老人家還在揭她的短,不由嬌嗔道:“叔公還說我,也不是知是哪個老頭,還從四歲的小娃娃手中奪零嘴吃了,氣得那小娃娃呀,恨不得扒光了他滿下巴的白須才好——”
說著,看向一旁鄭氏腿上乖乖坐著的琪哥兒,連哄帶騙的問著:“琪哥兒你說,若是有老頭子搶你的零嘴吃,要不要拔光他的白鬍子——”
琪哥兒已快四歲了,已經能夠聽懂大人們的談話了,這會兒看了看秦玉樓,又扭頭瞧瞧看了眼老太爺,只用胖乎乎的小肉手緊緊地捂著嘴不說話,肉臉憋得通紅通紅。
末了,趁著大伙兒不注意之際,麻溜的從鄭氏腿上淌下來,悄悄的繞到了秦玉樓的身邊,只湊到她耳邊小聲的說了句什麼,又忙不迭開溜回到了鄭氏身上,生怕旁人發現了似的。
此舉呆萌的模樣,只惹得老頭子吹鬍子瞪眼,又惹得眾人哄堂大笑。
秦玉樓亦是笑得一臉的得意,抬眼間,恰好對上了身側之人的眼,他向來喜怒不辯的眉眼間仿佛亦是泛著幾不可聞的笑意,雖淺,卻是被她逮了個正著。
秦玉樓先是一愣,又只覺得本性暴露了似的,臉不由微紅。
不由惱羞成怒的瞪了他一眼,旁人都笑話在琪哥兒,怎麼就覺得他是在笑她似的。
第54章
可能是在戚家初來乍到, 依舊有些不大習慣,是以, 在秦家的一整日秦玉樓都非常開心及放鬆。
除了有點累。
秦家一大家子對戚修亦是客客氣氣的,既未曾因著戚家的爵位顯貴而刻意巴結諂媚, 也不曾因為戚家現如今家世尷尬而特意避嫌。
侯府距秦家有一個時辰的車程, 回去之際,秦玉樓在馬車裡不小心睡著了。
馬車停了後,芳菲見裡頭久久無甚動靜,只候在馬車外小聲的喚了一句“夫人”,裡頭依舊無甚動靜。
芳菲借著膽兒,瞧瞧的掀開了帘子的一角往裡瞧, 便瞧見自家姑娘枕在姑爺腿上睡得正香著呢, 而姑爺生怕姑娘的臉往下滑似的, 只微微彎著腰, 伸著長長的手臂用手掌心枕著姑娘的臉呢。
也不知姑爺那樣攤手讓姑娘枕了多久,瞧著那姿勢已頗有些僵硬了。
芳菲瞧了一眼, 只見姑爺一眼警惕的朝著這頭看了過來, 芳菲忙白著臉放下了帘子。
從秦家回來後的第二日,戚修的婚假已到期了, 便直接回了軍營當值。
軍營駐守在城外,光是回城快馬加鞭的至少得有兩個多時辰的馬程, 秦玉樓之前便已經打聽好了,這戚修以往皆是住在軍營里的,每月通常回來一到兩回, 每回住上一晚,當初打聽到這個的時候,秦玉樓心中莫名鬆了口氣兒。
雖然丈夫平日裡在府中,除了一日三頓及晚上外,其餘時刻在也跟沒在似的,基本忙碌得見不到半分蹤影,有時夜裡也不一定見得到,譬如那幾日夜夜宿在了書房裡。
可是,只要但凡這戚修在院裡,他就是院裡的頭頭,而整個院子上下包括秦玉樓凡事皆得緊著他由先,秦玉樓充其量也只算是個二把手而已。
現在頭頭走了,她便可以肆無忌憚的在院子裡橫行霸道了,不,是肆無忌憚的在床上亂滾啦,雖然早起依然睡不了懶覺,但午膳後一整個下午的時間都是她的,再也不用擔憂睡得兩眼一抹黑而被丈夫發現啦。
哎,婚後的生活除了這一點及昨夜那一點以外,其餘倒還好,可偏偏這兩點對於秦玉樓而言,一個是最為緊要的,一個卻是最不打緊的。
晚上,儘管有些累了,但還是一臉喜滋滋的替丈夫收拾著日後軍營所需物件,一共備了好幾身換洗的衣裳啊,備了兩雙踏馬靴、還備了好些上好的牛肉乾及點心內等食物,最後,在包袱里塞了個親手fèng制的荷包,裡頭塞了一錠二十兩的銀錠子及幾兩碎銀子。
秦玉樓做好這一切,忽然有種巨大的成就感,瞧,其實做個好妻子也沒有想像中那麼難嘛,甚至比掌管院子還要簡單得多,母親當初真是白替她操心了,她隱隱覺得,她這個做妻子的比起袁氏而言,簡直不要好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