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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湯的時間裡,艾利斯和他小聲道歉,說忘記提醒這裡沒有喝湯的習慣,他忘了點湯。
席天微感奇怪,這種小事情誰都有可能忘記,為什麼艾利斯表現的好像這是他的錯誤一樣。
他回“不用道歉”,等湯上來,就把這事拋到腦後去了。
一本滿足之後,席天又去問老闆,有沒有外賣派送服務。
老闆一臉驚訝的表示,想吃飯就自己來吃唄,長了兩條腿不用那是有多懶。
席天不死心,繼續詢問,這個鎮上就沒有提供外賣服務的嗎?
老闆思考一秒鐘,鄭重搖頭。
席天仿佛聽到“咔嚓”一聲。
那是心碎的聲音。
回到家,他們寄送的兩個大行李箱子到了,被擺在院子裡。
兩人費力搬進客廳,艾利斯要打開,被席天攔住。
走之前,所有的行李都是由艾利斯整理的,席天渾然不知裡面有什麼東西,導致今天連隨身行李中有沒有水杯都不知道(敞口玻璃杯)。
打開一個箱子,裡面滿滿當當,他的慣常穿的衣物排列得整整齊齊,他常蓋的毯子,一打新的格子手帕,有兩本最常翻看、畫滿筆記的書,還有臨走前去藥店開滿了三個月的鈣片……
這個箱子,無一例外,都是他的用品。
另一個箱子,不用想,肯定是艾利斯的東西和他們生活所需的。
一時間,心頭五味雜陳。
很早,席天就知道自己體質與別人不同,他容易受到情緒影響,體會到情緒起伏遠遠高於常人,容易被情緒所刺激。他太容易被感動,太容易信任他人,太容易投入一段情感。
這種情感可以是親情、友情、愛情。
當他投入時,一定是毫無保留,哪怕是被現實割得遍體鱗傷。
和那些毫無意識,只被敏感所操縱的人不同,席天花了大量時間通過書籍去了解這種敏感,了解人的弱點,了解自己為什麼會被動物性所操縱。
他將情緒作為導航儀,理智而又謹慎,以知識的刻度來衡量情緒變化,時刻明晰自己處在這個感情的那個階段。
他謹慎的提醒自己不要毫無保留,要觀察對方付出多少,再有尺度以同樣力度來回饋。
他知道,現在的自己,對於“受到對方毫不掩飾的照顧”這個事實,感到震動,感到不可思議。
明明他沒有做出什麼,為何卻能受到來自對方全心全意的對待?
對於錢財禮物,他向來毫不手軟的接受。
對於一片情意,他卻不知要如何去對待。
待人溫和,性格溫柔。這是他生來擁有的對待自己、對待外人的方式。
他把自己的情感守得緊緊的,不為離別而悲苦,不為重聚而歡喜。
但是,誰讓他是個‘注重態度’的雄子,依然會被這樣的細節所體現出的‘被人悉心放在心上’的感覺所觸動。
席天知道,他又一次處在了被感動的情緒之中。他可以慢慢等情緒消褪,恢復平靜而理智的狀態,再重新面對他的伴侶,繼續心安理得的享受雌子的付出。
他告訴自己,艾利斯是雌子,為雄子做些事情是理所當然。
這包括他對他的使喚驅使,他跟隨他背井離鄉,他始終陪伴左右。
然而,艾利斯並不欠他什麼。
沒有誰一出生就是負債而來,為還債而生。
沒有誰為誰的付出是理所當然。
他無法漠視自己那樣冷漠的糟蹋一顆赤誠的心。
艾利斯的名字在舌尖翻滾,化作奇異的音符。
席天一遍遍呼喚,收穫了名字主人的回應。
目光與目光的接觸,手與手的觸碰。
仿若天地之初,上帝在伊甸創造出的第一對亞當與夏娃,坦坦蕩蕩,渾然赤子。
他們宛如天鵝,交頸親昵,又宛如海豚,低鳴嬉戲。
擁抱,撫摸,觸碰。
想珍惜待他,如憐惜最珍貴的寶物。身體卻像休眠火山下滾沸的岩漿。
舉動越輕緩,內心越炙熱。
明明是探索過的身體,卻又生出初見時的羞澀。
這一刻,我看你如此陌生,又如此熟悉。
這一刻,我仿佛不再是過去的我。
山河倒轉,星雲泯滅,都不及此刻的你,讓我心動如斯。
光彩絢爛,滿目空茫。
席天附在他耳邊,說出那句遲來的話。
三個字,字字如重石,聲聲砸心上。
不再謹慎,不再保留,不再曖昧。
這一刻,我確定,我愛你。
這是一場比以往所有都激烈的激情。
艾利斯並不明白雄子經歷了怎樣的思想過程,引起如此激烈的舉動。
雄子所給的,他都全部接受。雄子想要的,他全部滿足。
任意求取,取索無厭。
這是他唯一會表達的方式。
雄子給了他很多,被需要,被信賴,被依靠。
他被他所愛的人重視著,需要著。
這樣足矣。
激情以後,兩個人靜靜相擁。他們都十分享受這種激烈之後的溫柔。
柔軟的情潮在彼此之間流動,脈脈無聲。
激情帶來的餘波,隨時能在荷爾蒙之下生起另一股激情的火焰。
但是席天現在並不想繼續下一次,另有一種傾訴的衝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