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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天完全忘記了幼時的自己為什麼不討人喜歡, 卻牢牢記得在傷心時, 心底就會浮現起那不知名的旋律,溫柔婉轉,陪伴他度過了一個又一個寂寞時刻。
這支旋律他再熟悉不過,更年幼時好像還能唱出歌詞, 隨著成長, 歌詞卻忘卻了。
“這隻催眠曲,有歌詞嗎?”席天道。
“催眠曲, 當然有歌詞了,不過現在哄幼崽圖省事, 便直接哼曲調。”雌子說道。
“能否麻煩你,唱一下帶歌詞的版本?”席天道。
幼年時的曲調終於迴響在耳邊:
風兒輕輕吹,
鳥兒啾啾叫,
小狗汪汪汪,
小貓偷偷笑,
屋子靜悄悄,
寶寶要睡覺。
這是前日出現在夢裡,小蟲崽哼唱的歌詞!
在那一瞬間,席天仿佛看到眼前一閃而過的溫暖橘紅色,腳底如踩了棉花,幾乎下一秒就會凌空而起,漂浮在半空中。
席天的腦海中閃現過一個可能,他迫不及待地向雌子詢問:“幼崽會不會記得在蛋里時的事情?”
雌子施施然道,“這你算問對人了,我家小三在兩歲時和我說起過在蛋里的記憶,他說‘裡面有時黑洞洞,有時紅紅的。無聊時會玩自己的手指,也會去拉扯一根粗粗的繩子’不過,隨著他長大,就都忘記了。我和別家帶幼崽的說起這事,這麼多年也就兩三個家長見過自家孩子這情形。”
席天的情緒突然激動起來。當他還在蟲蛋里時,就對於父親的歌聲有了記憶。在隨後多年,夢裡不時見過的橘紅色,心中自然而然浮起的旋律,都是他對自己原生家庭的記憶。
“你的家鄉在哪裡?這個催眠曲只有你家鄉的人會唱嗎?”席天雙手握住雌子的手。
雌子被這個激動的年輕雄子的行為弄得有點不知所措,艾利斯走上前來,摟住席天的肩膀,輕輕拍了拍。
席天反應過來自己的行為有失妥當,連連道歉。
“在我小時候,的確只有我們家鄉的人會唱,在木塔星第四區的克萊小鎮上,每天晚上都能聽到家家戶戶哄幼崽是同樣的調子,歌詞不盡相同。我這個是年少時同鄰居哥哥學來的。”
“在你們家鄉,哼唱者多是雌子還是雄子?”
雌子一臉‘你開什麼玩笑’的表情,道,“當然都是雌子在照顧幼崽了,哪裡有雄子照顧的事?”
席天道了謝,臨走前將布瑪叫出來,將導遊費的數倍送到他手裡,在布瑪感激的目光里遠走。
夜間的風微冷,卻抵不住他內心火熱。
“艾利斯,我們要離開這裡,馬上離開,去往木塔星。”
“雄主,為什麼你在聽了一個調子就要離開這裡?不繼續在這裡探尋了?”艾利斯無法得知雄子內心想法,疑惑道。
“我有還在蛋里的記憶,那首催眠曲就是我的父親唱的,我一直都想找到他們,當面問他為何要把我丟掉。”說道後半句時,席天的聲音變得哽咽起來,借著路燈的光亮,艾利斯看到了席天的眼淚止不住地從眼眶滑落。
席天拒絕了艾利斯遞給的手帕,也不擦眼淚,他緩了好一口氣,才繼續慢慢說道,“這麼多年來,我幾乎都快要放棄了,不停告訴自己要接受不是由親生父親養大的事實。
可是,我能說服我的理智,卻說服不了我的情感。每每想到他們,我的心口就像空了一大塊,就像一個深淵,即無法填滿,又不能無視。他們為什麼要拋棄我啊?!”
席天說到最後,力氣仿佛從他的高大的身體裡抽離,只得原地蹲下來,雙手環抱住膝蓋,頭深深地埋在膝蓋之間,泣不成聲。
艾利斯無法理解雄子的想法,他對於沒有父親這個事實態度十分淡然,但這並不妨礙他感受到雄子的痛苦。
雄子把自己縮成一團,淚水從臉頰上滑落,在泥土地上濺濕了小小一片。
艾利斯蹲下身,環抱住他的身體,成為他此時此刻唯一的依靠。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你還有我,我會一直在你身邊。
無論你去往哪裡,我都會和你在一起。”
席天緊緊抱住艾利斯,一語不發,隨即兇狠地親吻他。
雄子淚痕猶在,灼痛了艾利斯的臉頰。
他就像所有的過往一樣,溫柔的,順從的任由雄子需索。
許久,席天的傷感褪去,理智重新回籠,用手帕胡亂擦了擦臉,拉起艾利斯,一前一後地徑直向家裡走去。
席天的掌心微濕,艾利斯被他的手勾著,卻莫名感受到了自家雄主的情緒。
席天,現在是羞惱。羞澀於在伴侶暴露出的軟弱,惱怒於自己丟了顏面。
艾利斯的嘴角,悄悄地上揚。
第70章 第 70 章
回到家中, 燈火通明。
科斯蒂已經坐在客廳沙發里,前方的家庭終端放映著動物世界的紀錄片。
席天嚮導師打了聲招呼,先跑去盥洗室洗了把臉。
回到客廳, 坐到導師身側的沙發上,整個人陷入墨綠色柔軟的彷如流沙的沙發里,面對早已熟悉的面孔忽然間不知該如何開口。
“有什麼事,說吧。”科斯蒂按停紀錄片, 房屋裡瞬間寂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