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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斯搖搖頭,“後來啊,我才知道那手術分明就是將有神志的人活活弄成了白痴。當年就有鄰居勸我們給調皮的萊克做這個手術,讓他安靜點,乖點。想想都後怕。”
伏安經常看書,尤愛當代歷史,“那個時代算是心理學剛剛起步,認知學也才萌芽,哪裡有今天這麼多的研究成果。那個年代,醫生也好,手術也好,所有的理論都是錯誤的,所有的根據理論做的實驗也都是錯誤。真是不知道毀掉了多少人。”
席天對這方面的頗感興趣,與兩個老人一言一語,聊得火熱。
艾利斯聽得頭大,找個機會跟在施薇特身後悄悄溜走,和施薇特一起嘮起了家長里短。
這,才像家的樣子。
第75章 第 75 章
臨近夜晚, 席天躺在小床上,一遍遍觀看錄像機里放映出的影像。
原本床上是堆滿東西,被他挪到了一邊。
他的家人在一樓廚房裡忙進忙出, 準備晚飯。對於做飯強烈排斥的席天很有自知之明,不能幫忙至少也不要給他們添亂。
雙親遺留下的影像不算多,但也不少,除去少部分是生日派對的全家日常, 都是他們兩人的記錄。
多數時間,雌父都是愛搗亂的那個, 經常語出驚人, 滿腦子稀奇古怪的想法。雄父會手持錄像機,記錄他和朋友們打球的樣子。
錄像中的萊克年輕而又陽光, 下了球場看到雄父就滿臉歡喜地跑過來, 一把摟住雄父,故意將錄像機的畫面弄得搖搖晃晃,然後是他志得意滿地炫耀:“漆寺,你真好, 我的同學看到你可都快嫉妒死我了。”
雄父聲線冷淡平穩, “就你最壞,每次都要撞我一下。”
雄父的聲音令人聽之難忘, 仿佛有使人信服的魔力。
席天計算了在錄像帶上標明的時間,那時的雄父才十五歲, 他的臉上少有大幅表情波動,只有見到家人時才會淡淡一笑, 但是每次發現萊克在偷拍他,都會報之一笑,宛如冰雪初融,春暖花開。
他的雄父,小小年紀就有了禍國殃民的資本。
席天偷偷地笑,如果他的雄父知道自家兒子這麼想他,會不會氣的從地底跳出來揍他?
如果能跳出來,那也好了。
一盤一盤帶子看下來,席天算是領略了爺爺所說的,雄父那敏銳的“心靈感應”能力。
明明大家在好好吵架,雄父一張口就戳到痛腳上,把對方氣到失去理智,但隨著他話語,對方卻由憤怒轉變內疚,自責,脆弱到當場崩潰,痛哭不止。
他的雄父面容始終冷冷的,宛如神祇,高高在上,冷漠無情。
這盤帶子顯然不是雌父錄下的,因為結尾處雌父從一旁走進來,雄父仿佛卸下了全部武器,輕鬆地走到雌父身邊,問他一會要吃什麼。
席天驀然覺得那些哭泣的人的神情是如此熟悉,仿佛他年幼時也曾見識過這種場面。
他閉上眼,重新抓住那一閃而過的片段。隨著他的索求,在記憶長河裡,溯洄而上,更多的碎片浮現在眼前。
他是孤兒,並且性別福利署中深受領養者的歡迎,同期身邊的孩子陸續被領養,只有他一直留在福利署中。在少年期他被第五個寄養家庭送回以後,從此選擇住校,一直到高考結束。
年幼時的他,好巧不巧,繼承了他雄父的“心靈感應”,總能一句話戳到領養他的成人的心中痛處。這才使送他回去的成人們都是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的樣子。
“你們家真是我見過的最窮的家庭,究竟是給了你們勇氣生了兩個幼崽還不夠,還要領養兩個?”
“領養我只是為了安慰你們癌症末期的父親的話,我勸你們不如去馬戲團雇一個侏儒小丑,不僅比我更像孩子,還可以說笑話逗樂你們全家人。”
“領養孤兒可不意味著老天看在你們可憐就能生出雄子,說實話,相信有‘老天爺’這種東西存在的成年人最好別生蛋,就當是為優生優育做貢獻。”
……
席天扶額。
他算是明白了為什麼自己選擇主動遺忘那段記憶,不僅嘴賤,還很欠揍。
席天的視線移到錄像中的雄父,為什麼雄父說出這些話時卻顯得整個人又深刻又睿智呢?
細想一下,他的確繼承了他雄父很多特質。那麼,使他出離母星的奇葩變化,會不會也是來自他雄父的遺傳?
席天這麼想著,挑了一個新帶子播放。
畫面一陣晃動,看得出來是在雙親的新家裡,顯露出雄父伏案寫作的背影,又是一陣晃動,地點轉移到臥室。他把錄像機擺在床上,正對自己,露出了雌父的正臉。
“我們結婚四年,相識十年,還記得第一次看到你時,你13歲,我17歲。
那時候,伏安爸爸,蘭斯雌父,天天操心我以後嫁不出去怎麼辦。
他們去見你的前一天晚上,還和我談話說,‘如果沒人要你,你可以選擇單身,我們和你一樣的性別,能理解你的苦楚,只記得一點,一定要愛你自己。’
結果,他們的擔心成了多餘。
說真的,我就是很普通的雌子,可能是上輩子積累了福報,換來了今生你的相伴左右。
和你在一起,就沒有不開心的時候。我知道你對我好,事事以我為先,你對我的遷就、寵愛我都看在眼裡,記在心中。”萊克哽咽著,“雖然早已說過無數次,但我還是想說,漆寺,我愛你,很愛很愛,愛到勝過愛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