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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眾人回過神來,絲竹琴聲頓時纏綿響起,聶瓊跟歌姬們飲酒猜拳,極盡酣暢,連赫連何時離開的都不知道。

    預感沒錯,次日一早聶瓊剛起來,就接到太子手諭,命他火速進宮。

    寢室里,聶瀟躺在chuáng上昏迷不醒,太醫們正在為他診病,聶瑤,金荷夫婦都在,連重病在身的聶珞也趕了過來。

    聶瓊忙問:「父王怎麼會突然暈倒?」

    聶琦憂心忡忡,低聲道:「太醫剛剛查出,父王中了毒。」

    原來這段日子裡聶瀟身子一直時好時壞,皆是中毒所致,有人將慢性毒藥塗在食器邊緣,少服無害,試毒內侍無法試出,時間一長,毒性慢慢積累,中毒之人便會陷入昏迷,乃至死亡。

    那毒取自極寒之地,中原不多見,這才令聶瀟病qíng拖延,還好太醫院有解毒聖品雪參,太醫們正在調製解毒藥方,只是聶瀟中毒已久,是否能治癒,實是難料。

    聶瓊立刻想到聶瓔。

    毒藥沙產自羌月族的族地,而赫連又是聶瓔的未婚妻,如此推之,聶瓔自然最為可疑。

    可是,他知道,聶瓔是冤枉的,也正因如此,他才將鍾離醉趕走。  

    聶瓔身為軍統帥,身經百戰,能讓他甘心認罪,那幕後之人一定非同小可,當發現聶瓔是無辜時,他就知宮中必有一場浩劫,只是沒想到會來得這麼快。

    「我已命人包圍了羌月族人留駐的驛館,可是赫連卻不知去向,她的族人說,她昨晚沒有回去。」

    「二皇兄可能有危險,我馬上去天牢!」

    聶瓊的預感一向是好的不靈壞的靈,他剛趕到天牢,就有獄卒來報,聶瓔畏罪服毒自殺。他來到牢房,見聶瓔已陷入昏迷,氣若遊絲,看來回天乏術。

    皇子在獄裡服毒,生死未卜,那總獄頭嚇得哆嗦個不停,話也說不俐落,好半天才說出昨晚赫連曾來探過監。

    那該是赫連從自己王府離開之後的事,那麼,探完監後,她又去了哪裡?

    聶瓊接過獄頭呈上來的毒藥瓶。極精緻的玉瓶,裡面卻已空了,以聶瓔的武功,沒人能qiáng迫他服毒,所以這藥必是他自願服的,可是,赫連給他毒藥的目的又是什麼?

    沒時間猜想,聶瓊忙命侍衛火速送聶瓔進宮就醫,只可憐了一大幫太醫,除了照顧皇上外,還要照顧重病在身的五皇子,現在又加上二皇子,於是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生怕一個不小心,項上人頭不保。  

    聶瓔所中之毒很快就查清是鶴頂紅,不過除鶴頂紅之外還摻有其他劇毒,數毒相剋,反而暫時抑制了毒性的發作。

    聶珞靠在聶瓔chuáng前,拉住他的手,一臉焦慮,那凝視的感覺實在太熟悉,聶瓊看在眼裡,突然福至心靈--這兩人不會是......有jianqíng吧?

    聶瀟服下了太醫配製的解藥,卻依舊沒有醒轉的跡象,眾太醫面露惶恐,誰也不敢多言,只彼此心照不宣--或許是時日已久,毒已攻心,金石難醫了。

    更糟糕的是,守城官兵來報,聶瓔麾下的飛龍騎已臨近京城,言道要見主帥,對聶琦下令駐紮城外的手諭充耳不聞,聽了這消息,聶琦氣得將手中茶杯摔得粉碎。

    「反了反了,他們眼中就只有大將軍,可知上面還有太子,還有皇上!」

    聶瓊倒能看得開,上前拍拍聶琦的肩膀,安慰道:「只要找到赫連,父王和二皇兄的毒便能解了,太子哥你是儲君,文武百官自然唯你馬首是瞻,那驍騎再厲害,也無法撼動咱們的御林軍。」

    想想聶瓔麾下將士個個久經沙場,驍勇善戰,御林軍雖多,當真動起手來,其結果有待商榷,不過此時絕不能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於是聶瓊又道:「必要時拿出皇詔,繼位登基,看誰還敢多言?別忘了你是儲君,未來的聖上,哈哈......」  

    聶琦沒答話,只是看著他,一臉沉靜。

    頭皮發麻,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聶瓊小心翼翼問:「你不要告訴我,你不知詔書放在何處。」

    聶琦搖頭,半晌才道:「我被軟禁後,朝中罷黜之聲不絕,我避嫌尚且不及,又怎會去過問詔書之事?便是玉璽也不知了去向......喂,七弟,你去哪裡?」

    再不多話,聶瓊轉頭就走。

    他還是跑路得了,聶瓔的軍隊兵臨城下,太子哥手上沒有玉璽詔書,失了先機,這一仗必敗無疑,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腳下匆忙,不妨在門口跟人撞個正著,是鄭太醫,他身後還跟了個小隨從,那靈透眼神極為熟悉,聶瓊正覺奇怪,忽聽聶琦在後面喚他,當下顧不得,撒腿便跑。

    見小皇弟腳下生風,瞬間沒了蹤影,聶琦又好氣又好笑,擺手讓鄭太醫進去,擦肩而過時,忽聽那小隨從低聲道:「太子殿下切莫擔心,皇上洪福齊天,一定會轉危為安的。」

    聶琦訝然望去,見是個相貌平平的小廝,隻眼神靈動,清澈澈的直視他,全無懼意。

    沒來由的,對這位質樸少年起了好感,他點頭道:「謝謝。」  

    少年在聶琦看不到的地方翻了個大白眼。

    儲君居然對下人道謝,這位太子殿下果如大家所言,是位儒君,可是......

    全天下人都知道他傅千裳最討厭的就是道貌岸然的君子!好,這個皇宮他住定了,看看這偽君子的面具究竟能戴多久。

    聶瓊匆忙往回趕,還不忘叮囑霍青,「回去收拾一下,馬上跑路。」

    「主子,皇上病篤,太子身邊可依靠的人不多,這個時候你怎麼可以不負責的離開?」

    聶瓊拍拍屬下的肩膀,很誠懇道:「夠忠心,那你就留下吧,鞠躬盡瘁,力挽狂瀾,他日我若有機會回京城,主僕一場,會記得去你墳頭上柱香的。」

    寒光一閃,打斷他的話語,一支冷箭飛射而來,霍青眼疾手快,揮劍將冷箭撥開。

    箭羽後系了封書信,霍青解下呈給聶瓊。

    「戍時來清柳溪,以皇詔交換鍾離醉,若走露消息,其命不保。」

    筆跡骨力遒勁,卻不熟悉,左下角蹭了點兒墨跡,信里還包著那個小小的葫蘆玉墜。

    聶瓊臉色立刻變了。沒想到他還是晚了一步,早知如此,一開始就該狠心將鍾離醉趕走,現在讓他上哪裡去弄份皇詔救人?  

    等等,這字跡看起來怎麼感覺好像很怪異......

    第八章

    回到府中,聶瓊把小萄支去收拾行裝,他繼續看信,良久,突然對霍青道:「馬上去查一下六王名下所有宅院,尤其是離我們府較近的。」

    「主子,買房子,現在不是好時機......」

    「你這頭豬!」聶瓊一腳跺在霍青腳背上,大吼:「馬上去給我查,兩個時辰內我要是看不到結果,扣你十年俸銀!」

    霍青仙鶴獨立,跳著跑了出去。

    關係到銀兩,霍青做事絕對雷厲風行,一個時辰就將聶虞名下所有宅院的住所,購買年份,及居住人明細列了出來。聶瓊隨便看了幾份,眼神在其中一處停下。

    三年前重金購下的舊宅,之後卻一直無人居住,地點離瓊王府稍有些距離,卻是出城的必經之路。

    事到如今,霍青就算再笨,也看出了蹊蹺。

    「主子,你在懷疑六王?」

    「不是懷疑,是確定!」

    聶瓊指指那塊墨漬,冷笑:「這裡有墨漬,應該是寫信之人袖上沾了墨,蹭上的,通常硯台擺放在右邊,袖子沾墨,墨漬該留在右方,可這墨漬卻在左下角,也就是說......」  

    「那人用的是左手!」

    聶瓊給了霍青一個『你還不算太笨』的眼神。

    「他怕被人看出筆跡,所以特意用左手書寫,卻自露了破綻,能把字寫得如此剛勁有力,非一日之功,說明他有寫左手書的習慣,而我熟悉的人之中,只有六王是左撇子。」

    也只有他,有威脅聶瓔的實力,而且,自己有免死金牌的話也是從聶虞那裡傳來的,目的就是想引酈珠去找目己,趁機嫁禍。

    霍青看聶瓊的眼神里充滿了崇拜:「主子,你什麼時候變這麼聰明了?」

    什麼叫變聰明?他一向都很聰明!

    聶瓊雄赳赳掛上佩劍,道:「霍青,入夜後隨我去救人。」

    「......此事還是從長計議比較好,至少要多帶些人......」

    多帶人去搜宅子,到時被聶虞反咬一口,恐怕他也會跟聶瓔一樣被關進天牢了。

    一根指頭豎在霍青面前,聶瓊道:「不二價,一萬兩,你選擇跟我去救人,還是被我用劍鞘砸暈?」

    「屬下願跟隨王爺救人,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錢字當頭,霍青鏗鏘有力地把自己賣掉了。  

    入夜,聶瓊找藉口遣開小萄,換上夜行衣,和霍青來到那所宅院,兩人躍進院子,避在一座假山後查看動靜。

    院裡異常寂靜,偶爾有一兩人經過,氣息內斂,腳步輕靈,看來都是高手。他果然判斷無誤,無故用重金在僻所買下舊宅,又放著不用,一定是在這裡暗中做謀逆勾當。

    不過,判斷失誤的是,他沒想到會有這麼多高手出現,似乎隨便拉出一個,都比他厲害得多。還是回去搬救兵好了,離約定時間尚早,那醉鬼應該還沒危險。

    「誰!」厲喝傳來,隨即火光燃起,將漆黑院落瞬間照亮,火把下有數人向他們逼近過來。

    臨危不亂,聶瓊沖人家招招手,笑道:「誤會誤會,本王是來找皇叔聊天的,他好像不在,那不打擾了,再會。」

    沒等開溜,對方早已利刃出鞘,指向他要害。

    「霍青,上!」軟攻不行就硬拼,聶瓊向霍青一擺手,自己則探手入懷,掏出兩枚雷火藥丸。

    單刀赴會,當然要有所準備,這雷火是以前教他武功的師父留下的,十分霸道,最適於現在這種場合--以寡敵眾,以少欺多。

    誰知藥丸剛握進掌心,腦門一陣劇痛傳來,被重物狠狠敲了一記。  

    聶瓊晃了晃,倒下時,依稀看到霍青手中擎起的劍柄。

    「混蛋,你多少錢把我給賣了?」

    「一千。」

    奶奶的,他堂堂王爺才值一千兩,霍青接買賣時,難道連價碼都不會爭嗎?

    「醒過來!」

    身子被不斷搖晃,聶瓊不耐嘟囔:「不要吵......」

    「豬頭,你到底還要睡多久?!」

    一聲河東獅吼成功地把他從昏迷中喚了出來。

    睜開眼,首先看到的是赫連放大數倍的猙獰面龐,和昨晚的嬌柔嫣然反差太大,嚇得他立刻清醒。坐起身,揉著腦門上的包左右打量,「這是哪裡?」

    「地牢!你眼睛是用來當擺設的嗎?」

    他當然知道這是地牢,霍青把他賣了,問題是赫連怎麼也會被關在這裡?

    「喂,你是不是和霍青串通好的?別想在我面前玩什麼苦ròu計,我什麼都不會說。」

    赫連白了他一眼。

    「誰跟叛徒是同夥,我是被六王害的!那個壞蛋,騙我說太子忌聶大哥功高鎮主,所以以莫須有的罪名害他入獄,他給了我一種藥,說服下後三日內脈息全無,如同死人,這樣我們就能偷龍轉鳳救聶大哥,誰知我把藥送去後,就被他關了起來。」  

    原來昨天赫連跟自己周旋,都是為了打聽聶瓔的事,也難怪太子哥搜不到她,誰能想到她會在六王府上。

    「不知聶大哥現在怎麼樣了,希望他發現藥有問題,沒有喝才好。」赫連憂心仲忡。

    「不,他喝了,而且還喝得挺痛快,現在正人事不省呢,你想見他,再等上幾日,直接去皇陵就好。」

    「你說什麼?聶大哥要是有什麼事,我一定殺了你!」

    聽說聶瓔生死未卜,赫連臉盤一冷,撲上前狠狠掐住聶瓊的脖子。

    「喂,毒藥是你給他的,他有事,為什麼要殺我?......」

    聶瓊被掐得連連咳嗽,掙扎間,忽見有人站在牢門柵欄前,歪頭看戲。

    「鍾離!」

    燭火下是鍾離醉那張似笑非笑的臉龐,聶瓊大喜過望,一把推開赫連,撲到門前,從柵欄間伸手用力握住鍾離醉的手,上下左右好一番打量,在發現他全身完好無損後,才破口大罵:「你沒事吧?六王有沒有為難你?笨蛋,我早就讓你走,你偏磨蹭著不走,結果被人抓起來,還得我來救你......不,我不是來救你的,我是查到六王謀反,來尋找證據......」  

    聶瓊嘰里呱啦地說,鍾離醉卻只微笑看他。

    這就是昨晚他拼命趕自己走的原因嗎?害得自己傷心,他也吃了苦頭,這隻又笨又彆扭的小狐狸。

    「小富貴,現在有事的好像是你啊。」他指了指兩人身處的位置,打斷聶瓊滔滔不絕的話。

    發現這個尷尬問題,聶瓊立刻又罵:「你沒事還不快跑,留在這裡等死嗎?別管我,先去搬救兵,我是皇子,量六王也不敢拿我怎樣......」

    話語半路打住,看著鍾離醉笑嘻嘻拿出鑰匙,將牢門打開,聶瓊有些傻眼。

    「放心,現在這裡沒人,這是六王給我的鑰匙,讓我救你們出去。」

    「哈?」

    腰被摟住,對上那雙熟悉眸光,聶瓊臉微微發紅,推開他,問:「到底是怎麼回事?」

    赫連也跟著問:「是啊,昨晚你們不是鬧翻了嗎?這種無qíng無義之人,你何必救他?」

    看到聶瓊瞪大眼,一副要衝上去咬人的架勢,鍾離醉忙拉住他,直接進入正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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